瘟神在我们广大的国土上游荡、徘徊,威胁着我们亿万亲爱的同胞。工厂的烟囱停止冒烟;霓虹灯失去了光辉。飞机懒洋洋地在机场上打瞌睡;联合收割机在田头睡大觉。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一下子变得冷冷落落,稀稀拉拉,屈指可数。难道是爆发了核战争?难道是能源危机再次来临?难道是经济危机又一次发生?
不,不,是瘟疫的魔影笼罩着我国!
这瘟疫像旋风般袭来。不,不,简直像闪电般袭来!在短短的几天内,数以万计本来非常健康的人,一下子全都病倒在床上。
到处可以听见人们痛苦的呻吟声,到处可以听见人们发烧时的胡话声,到处可以听见人们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擤鼻涕声。
救护车日夜不停地开来开去,还不够用。医院连走廊上、院子里都躺满病人。学校停课,课堂里再也听不到琅琅书声……
1978年,当“科学的春天”刚刚降临中国大地之时,一位名叫叶永烈的科幻作家在他新创作的一篇科学幻想小说———《演出没有推迟》中,写下了以上文字。42年过后的今天重读,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其实,17年前“非典”来袭之时,我就想到了这篇儿时读过的科幻小说,还跟叶永烈前辈问询过其创作背景,记得他回复说,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当年怎么会有那样的幻想。后来他又告诉我,在中国还没有一个艾滋病病人的时候,他写出了中篇科幻小说《爱之病》,描述了艾滋病在中国的蔓延。小说当年曾经无法发表,原因是“这会给外界造成中国也有艾滋病的印象”。直到我国有了上千例艾滋病人的时候,这篇小说才得以问世……
另一位老科幻作家王晋康,曾在1997年发表的科幻小说《生死平衡》结尾预言:人类在2038年将遭受一种超级病毒的蹂躏!“非典”期间,王晋康老师在电话里跟我感慨:“看来我是保守了,它提前了35年。”
当时我们还谈到,这些年里有不少怪异病毒相继“出世”,究其原因,或许主要是文明的发展使许多封闭地域被打开,现代交通又使它们易于传播。有人用一个等式描述了未来社会可能会出现的画面:“善变的病毒+改变中的生态+日益密切的人员交流=更多无法控制的传染病的出现。”等式左端是我们今天已有的事实,其中的每一项都有着无限多种可能的变化。
但会不会还有另一个因素,即医学对原来的优势病毒种群的抑制打乱了自然界中病毒的平衡?王晋康坚信这一点,他坦言:“医学在干扰人类的进化”这个观点并不是他的发明,他最先见之于美国著名科幻和科普作家阿西莫夫在半个世纪之前撰写的一部科普著作。
那么,人类应该怎么对待病毒呢?这位想象力奇崛的老工程师提出了一个非常“异端”的建议:干脆培养低毒性病毒,任其在人类中传播,让它们成为病毒世界的强势种群,以“低烈度纵火”的方法持续化解危险的临界状态。偏于保守的我十分怀疑,医学家们会不会接受?
王晋康还说,人们有一个误解,总认为相对于病毒来说,病菌比较容易对付,因为有抗生素嘛。实际上,这是一条更加危险的道路。抗生素绕开人类的免疫机制,完全靠外力同病菌作战,结果使病菌的抗药性越来越强,人类的免疫力越来越弱,总有一天会出大乱子——上世纪90年代美国科学家柯亨就指出,我们不得不考虑我们已经接近后抗生素时代。
自然界是一张复杂的无处不在的天网,你牵动任何一个网眼,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产生振荡。“不要把对某种病原体的防治看成是孤立的事,而必须把病原体的进化和人类免疫系统的进化纳入到一个整体中考虑。这正是达尔文医学的观点。”王晋康说,他的这些观点不一定正确,只是一些假说而已。但提出一个新的思路让专家们参考,至少不是一件坏事。“希望读到这个观点的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它,用事实去反驳它,而不要再加上什么‘草率’‘胡说’之类的评语。”
哦,复杂的天网,诡异的振荡。
科幻者言,姑妄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