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想象里,蝙蝠的形象往往与丑恶、恐怖联系在一起。除了布鲁斯·韦恩,形象最讨喜的蝙蝠恐怕要数白蝠了。 白蝠属于叶口蝠科,生活在中美洲的加勒比低地(Caribbean lowland)地区。蝠如其名,它们浑身雪白,黄色的朝天鼻像迷你的猪鼻子,同时身材十分小巧,体不超过五厘米,体重五到六克,仿佛一口一个的芒果糯米糍。 白蝠既不吃虫子,也不喝血,几乎只吃两种榕属植物 Ficus colubrinae 和 F. Schippii 的果实。 挤在一起的小可爱。图片:Phil Savoie / NPL / mindenpictures 蝙蝠中的有房一族 白蝠昼伏夜出,白天栖息在芭蕉的亲戚蝎尾蕉属(Heliconia)的叶子底下。它们最特别的本领,就是把叶子稍加改造,做成栖身的“帐篷”。 已知会造“帐篷”的蝙蝠有22种,大多属于叶口蝠科。在蝙蝠的进化史上,“造帐篷”这一技能被“发明”过多次,使用的材料和建造技巧也是形形色色。 黄耳蝠属的 Vampyressa pusilla,会用喜林芋属(Philodendron)肥大的叶子造帐篷,它们把叶梗和叶子相连的部分咬断一半,让叶子耷拉下来,叶片底下就是它们的家。美洲果蝠属的 Artibeus jamaicensis 最爱圆形的棕榈科植物叶子,它们会在离叶梗不远的地方,咬断一条条由叶梗延伸而出的叶脉,形成一个圈,这样圈外的叶条就会一条条下垂,变成一圈遮挡的帘幕。 简单的喜林芋帐篷一夜就能完成,而造棕榈帐篷的难度要大得多,造一顶棕榈帐篷要咬断六十多根又粗又硬的叶脉,需要好几天。 Vampyressa pusilla 这种蝙蝠同样以果子为食。图片:Phil Savoie / NPL / mindenpictures 白蝠造帐篷时,会选择宽度超过十厘米、长度超过五十厘米的蝎尾蕉叶子。白蝠在叶片下方开始工作,它们沿着中间主叶脉,在离主叶脉大概半厘米的地方,咬出一个个小缝,像给邮票打孔一样,然后用爪子扩大小缝的开口。叶片被咬破后,两边承受不住重量而下垂,就形成了一顶船形的帐篷。白蝠会保持叶子头尾两端完整,以支撑叶片的重量;它们还会在叶子中间咬一些小洞,可能是为了方便脚爪抓握。 白蝠和它们的帐篷。视频:Supreet Sahoo / youtube 室友关系和睦 在绝大多数环境里,白色都非常显眼,容易被捕食者发觉,因此在雪地以外,白色的动物都比较少见。但白蝠不同,它们的白毛是一种特殊的保护色。白蝠呆在“帐篷”里,周围都是垂下来的绿叶,光线透过叶片变成绿色,白色的毛也被映成了绿色,跟叶片混为一体。 变绿的“糯米滋”。图片:Phil Savoie / NPL / mindenpictures 研究发现,白蝠能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很久,这说明它们不常遭到捕食,叶子有效地遮挡了食肉动物的视线。除了防备捕食者,白蝠的“帐篷”还可以遮风挡雨,减少热量散失。 展翅飞的样子还是很酷的。图片:Piotr Naskrecki / mindenpictures 同一顶“帐篷”下居住的白蝠,数量从一只到十几只不等。“室友”关系相当亲密,天天住在一起,帐篷坏掉后,它们还会一起搬迁到另一片叶子下。 白蝠集体搬迁的原因可能是,帐篷是一种比较珍贵的资源。蝎尾蕉叶子的使用寿命只有一个半月左右,时间长了“帐篷”就会破烂如杜甫的茅屋。所以白蝠必须定期找新叶子、造新帐篷。造新帐篷不仅要花力气,还会把显眼的雪白毛皮暴露在捕食者眼前。白蝠“室友”们一起找房搬家,可以平摊风险,只要一只白蝠找到了合适的叶子,大家都有房住。人手多,造帐篷的速度当然也会加快。 可能正在开卧谈会。图片:Leyo / wikimedia 帐篷里的小“糕点” 科学家曾经认为,白蝠的帐篷是一个“后宫”。雄蝠制造帐篷,然后看守帐篷,把外来的雄蝠都赶走。雌蝠会被“有房人士”吸引,前来入住,成为房主的“妻妾”。 这种“婚配制度”在进化生物学上称为“守护资源的多配偶制(Resourse Defense Polygyny)”。如果雌性动物需要某种东西(例如住房),而这种东西的分布又不均匀,集中在几小块地盘上,雄性只要把控住这种关键资源,就可以获得繁殖的权利。 “帐篷是后宫”是一个漂亮的假说,但现实往往比理论更复杂。后来人们观察到,雌蝠也会造帐篷,不需要雄蝠帮助也能实现“住房自由”。而且,一片叶子底下常常有不止一只雄蝠,雄蝠之间也不会为“争风吃醋”而打斗。显然,雄蝠并没有表现出独霸“后宫”的能力和行为。对于白蝠“室友”的真实关系,我们还了解得很少。 “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哦。”图片:Tim Martin / NPL / mindenpictures 刚生下来的白蝠宝宝就有满身的白绒毛,不过它们的鼻子不是橙色,而是粉红色。蝙蝠妈妈晚上出去觅食,把孩子留在帐篷里,随时回来给孩子喂奶、梳毛。有时母亲来不及回来,小蝙蝠会跟其他雌蝠要奶吃。 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白蝠乐意照顾别人家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同住一个帐篷的雌蝠是亲戚,照顾亲戚的孩子,同样有助于自己基因的延续。小蝙蝠长得很快,出生第二天就可以睁开眼睛,二十天能飞,三十五天就长得和妈妈一样大了。 阿伟又死了是不是。图片:Phil Savoie / NPL / mindenpictures 虽然叶子帐篷是很隐蔽的藏身之所,但如果你从它正下方抬头一望,还是能看到圆头圆脑、身披绿影的小蝙蝠们。它们看起来仿佛印尼的一种甜点——用班兰汁染成绿色,沾满白色椰蓉的椰丝球(Klepon),甜得人心都要化了。 东南亚街头的椰丝球。图片:Onde Onde / flickr 当你凝望小可爱时,小可爱也在凝望着你。图片:Konrad Wothe / mindenpictures 蝙蝠很厉害,但请放过蝙蝠 自然界中的蝙蝠超过了一千种,它们是许多病原的天然宿主,其中不乏对人具有高致死率或高传染性的病毒,比如著名的狂犬病毒、尼帕病毒、马尔堡病毒、SARS病毒等。蝙蝠种类多,分布范围广,且善飞,同时频繁的人类活动日渐深入原始森林,这增加了病原在蝙蝠与其他动物和人之间传播的几率;而不少蝙蝠高度群居的特性,也使得蝙蝠之间变成了互相传播的“培养皿”。 蝙蝠自己为何能够与这些病原相安无事,这是科学家们一直在攻克的问题。有人认为,飞行习性和高代谢率使得蝙蝠的体温高于其他一些哺乳动物,而高体温是病毒难以耐受的。另有一种解释,则与蝙蝠特殊的免疫系统有关。 通常情况下,免疫系统会对侵入机体的病原产生响应,以抵抗或者消灭病原。这些响应的程度有所不同,有时程度较轻,免疫机制就已经清除了病原,此时你还没有生病的症状;有时程度较重,免疫系统与病原的战斗,以一些肉眼可见的形式呈现了出来,这就是发热、疼痛、流涕等症状。 免疫系统的过度响应,即使能够杀死病原,也会对机体产生严重影响,甚至导致死亡。在人体,STING pathway 就是这样一种机制,但在蝙蝠体内,这种可引起强烈症状的机制被抑制了。 至于蝙蝠究竟如何与各种病原共存,目前尚待进一步的研究揭示。 蝙蝠的唾液、粪便、尿液等均有可能带有病原,有传染给人的潜在风险。研究者接触蝙蝠尚有不同级别的防护措施,普通人敬而远之就好。 本文是物种日历第6年第28篇文章,来自物种日历作者@红色皇后。 本文来自果壳,欢迎转发 如需转载请联系GuokrPac@guokr.com
(doi:https://doi.org/10.1016/j.chom.2018.0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