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颜
又是火星的傍晚，许安再次拉开舷窗窗帘，外边已经风平浪静，没有一丝风。突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人为什么要死？” “由于进化……”
　　起风了，风从巨大的井口喷涌而出，舷窗外很快黑了下来，许安索性拉上了窗帘。火星也会刮风，也会有沙尘暴，不过因为空气密度不到地球的百分之一，所以即使沙很多也干不了多大的坏事。
　　火星上也有许多“井”，分布在各地。至于有多少口井，做什么用的，这就要问许安了，因为他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地质学家。
　　最初发现火星上的井的人是研究员魏巍，但熟人都叫他老井。老井在外作业的时候不慎掉进了井里，火星的井跟竹子的根系相似，井的内部互相连通，而且井壁光滑，老井掉进去之后，不知道滑到什么地方。因此许安这个地质学家紧急被彭坦从隔壁营地征调过来。
　　“你怎么看？”火星考察队的总负责人彭坦端着杯咖啡看着许安说道。
　　“从地质学上来说，这些井样洞穴在火星上存在了至少上亿年，至于是不是人造物，并没有证据，也有可能是水流造成的，这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许安虽然出外考察过几次，但这特别奇怪的井他也没找到一丝线索。
　　许安来火星之初从地球上带来了数千只蜘蛛机器人，做地质勘探、探测岩石裂缝等等工作，如今可以用来搜救老井。许安仔细把蜘蛛机器人标记好一只只放进去井中。这些蜘蛛机器人身上带有多多种探测器，可以测量井的直径、深度等等数据。虽然造价并不高，但飞越了几千万公里的距离来到火星也就这么一千多只，所以许安格外珍惜。蜘蛛机器人小心翼翼地勾住光滑的井壁慢慢消失在井中，但是没过多久，机器人的位置就在电脑屏幕上消失了，失去了联系。机器人设置了自动返回程序，最远操作距离2公里，超过就会自动返回。几个小时过去了，却没有一只机器人回来。许安想不明白，这井里到底有什么？并未探测到电磁干扰，可是老井和机器人都哪去了呢？
　　两天之后许安带来的机器人都用完了，无论是哪个井口都没有回音。彭坦命令他是原地待命。可是许安坐不住了，按照老井的补给还能再撑最多两天，等到上边有回复了还要三天，老井肯定死透了。
　　许安和彭坦商量之后决定让他带着绳索下去，碰碰运气。许安和其他队员们准备好东西，准备下去。队员杰克认为这样太危险，而且没有上级的命令，这么干不妥。可是人命关天，许安顾不了这些，仍然准备下去。
　　随着绳子一直点点下放，映入许安眼帘的是橘红色光滑的井壁。下降一会儿后井壁开始慢慢变得粗糙，出现不太规则的花纹，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后来人工开凿形成，这之后的井壁变得不再光滑，少了加工打磨过的质感。许安进洞后下降了半小时，计数器显示已经下放200米，但还不见蜘蛛机器人和老井。许安很无奈，通知队员一直往下放。井壁上的花纹或者说裂隙变得更多更繁复，似乎还带有一种催眠的效果。不知过了多久，许安终于踩到了光滑的井底，但是跟上边的通讯却中断了，绳子也拉不动。他站在井底借着身上的灯光看到通往不同方向的洞，井壁重新变得光滑，光照在上边，经过多重反射，洞穴笼罩在迷离的碎光之中。
　　也许老井掉下来之后没死，他会不会沿着其中一个洞穴走，是不是找到出路出去了？许安心里嘀咕着，还想往里走，探探路，可是他的绳子不够了，也联系不到上边。下来之前跟上边队员做好约定，如果下来三小时没动静，就拉他上去。这是提前做的中断联系后的预案，可是许安看看火星服上的时间显示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却还没动静，他决定等下去。十个小时过去了，通讯仍未恢复，绳索数据显示这个洞深达800多米，他靠自己爬不上去。
　　距离许安到达井底已经过去22个小时，与上边的联系仍然未得到恢复，许安决定冒险解开绳索，去洞里试试运气，选好一个方向就动身了。井下的洞穴一个连着一个，而且几乎每一个洞穴大小，直径都相同，洞壁上慢慢也出现了花纹，由简单到繁复，加上灯光的缘故，许安的头开始发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许安停下来时双腿剧痛，氧气和补给也快用完，这时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井。许安连忙走过去扶起来老井。
　　“许安？你怎么来了？”。
　　老井并无大碍，还有给养，因为他掉下来的时候带着给同伴氧气，所以虽然非常饿，但还有氧气。
　　“老井啊，你搞什么飞机，全考察队都在找你，你躺在这干吗呢？”许安有点生气。
　　“许安，你看这里有个井口，我一直躺在这里想等人从上边看到我，救我。可是这么久都没人来啊。”
　　“你为什么跑到这个井口，为什么不在掉下去的那个井口原地等救援？”
　　“可这就是我掉下来的井口啊。”老井挣开许安的手，拍拍火星服上的尘土重新趟在地上，“而且我这里的井口看到星空跟外边不一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你是掉下来摔到脑袋了吧，”许安懒得搭理老井，简单查看了四周，发现井底距离井口只有三四米的样子，两个人合作应该能上去。
　　费了一番功夫之后，许安拉着老井终于爬上了火星地面。重新看到荒凉的星球表面，老井非常冷静，突然问许安：“你读过一个叫村上春树作家写的书吗，小说里有个故事说的是火星上的井。有人掉到井里之后，在里边走了很久，终于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永恒。那井也不知道是谁挖的，有可能是火星人。”
　　许安叹了口气：“老井，你别神叨叨了，你说的哪个春是什么树是干啥的，来过火星吗，科幻作家？总之我们上来了，还不知道在这地方的坐标，发求救信号吧。”。
　　正当许安掏信号弹的时候，老井慢慢地扭过头来，悠悠的说：“你知道你在做梦吗，你还记得之前不是有巨大的风从井里吹出来吗，可是你下来之后发现过有风吗？”
　　许安听老井这么一说，还真不记得下井后有风吹过。
　　“你在做梦，而我是你在梦里造出来的，我不是井。”老井说完，咧嘴笑了笑，突然把许安推进了坑里。
　　许安本能的想尖叫，却猛然发现自己并不在井底，而是在基地医院，腿上是厚厚的石膏绷带。守在病房的杰克见许安醒来连忙叫了医生，之后给他解释说，因为许安下去没多久井里就开始吹风，之后绳子就断了。过了三天救援大部队带着大型机械下来了，等他们到了井底，发现了断腿并昏迷的许安，还有已经死去的老井。
　　“老井死了？你们探明洞穴的网络了吗？风是从哪来的？”
　　杰克继续解释说底下四通八达，但是风却不知道从哪来的，洞穴网络还在测绘，比他们想象的大得多。
　　许安摸摸受伤的腿，不知道到底是相信队友说的，还是相信老井说的春什么树写的那篇小说。难道真被这个作家说中了？老井有没有看到永恒？
　　杰克继续说着发现老井之后的事情。老井身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似乎走了很远，因为火星服上的记录仪记录他走了300多公里。不过让人很费解的是，老井怎么在这样宛如迷宫的地洞里走了这么远，又怎么准确回到他坠落的地点呢。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月，躺在医院里的许安拿到了这些井的探测报告。救援队几乎把洞穴翻了一个遍，也没发现他放下去的机器人，那些机器人不知所踪，似乎永远消失在了洞穴墙壁上的花纹之中。探测人员推测，火星上的这些井似乎是流水造成的，风从一个盆地灌进来，然后从其他出口吹出来，起了放大风力的作用。这个盆地以前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所以这可能是以前火星上有水的证据。
　　又是火星的傍晚，许安再次拉开舷窗窗帘，外边已经风平浪静，没有一丝风。突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人为什么要死？” “由于进化……”随机许安明白这句话出自《且听风吟》，可是他并未看过这本书。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祥和，唯有不远处的井偶尔喷出的风打破寂静。此时，飞翔在火星同步轨道的一千多只蜘蛛机器人还无助地挥动着腿，却无法前进半分。穿越了亿万公里的阳光，偶尔被这些金属腿反射出去，打在天鹅绒般的宇宙幕布上，没有一丝声音。
　
注：篇末出现的那句话的确出自《且听风吟》作者：春上村树，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