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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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I的世界里，规则高于一切。打破规则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规则毁灭，从这个世界消失，要么毁灭规则，建立新的世界。
　　夜黑如墨，月光如水。
　　一个纤细的身影踉踉跄跄地移动着，躲进了一处阴影里。一阵金属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几十个荷枪实弹的AI卫兵从街道拐角处冲出，他们坚实沉重的脚掌碾过飘落在街上的梧桐落叶。
　　玛维躲在巷子里，大口喘着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她用手指按了按受伤的左腿，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她又检查了一下腹部的伤口，还好只是擦伤，并未伤及内脏。放在胸前背包里，硬硬的东西还在。这让玛维略感欣慰。刚才的战斗并未在她的预料之内--科技部的把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森严过。飞行鞋上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玛维知道，刚才的逃脱行动触动了飞行鞋最后百分之五的低电力阀值。
　　莉娜手里把玩着一块小小的电容器。她很清楚，刚才屏幕上消失的那个女孩，鞋子里也有两个这个东西。这不是普通的电容器，而是超大容量的超级电容，存储的电力足够那个女孩子在空中飞行一个星期。
　　“韦姿部长，目标藏在B14街区，是否向军部申请调集更多人手，实施地毯式搜捕？”
　　“不必了，我还不想欠高斯特这么多人情。”莉娜说着站起身，指了指屏幕：“我们已经追捕个女孩七天了。她身上带着刚从两名新式AI身上获取的芯片和动力控制系统。这就是这两年间不断偷走我们最新研究成果的飞贼。今天，她终于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根据她的行动轨迹计算，她的动力鞋电力即将耗尽。要想脱身，她必须就近找到充电桩充电。现在，让我们关闭附近街区所有的供电接口，去抓住这只不会飞的蝴蝶吧。”
　　玛维沿着巷子往前走，寻找着可以用的充电接口。午夜的街上没有行人，每个巷子都黑黢黢的，只有月光淡淡地照着大地。在一家便利店旁，玛维看到了一台自动售电机。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悄无声息地来到充电接口前。
　　“滴--！滴--！”售电机突然警铃大作，整个街区的灯都亮了起来，刺眼的射灯让玛维感到一阵眩晕。几十个AI巡警从四面八方涌出，把她围在便利店的门前。
　　“无编号人类，你已经被包围了。请自行解除武装，否则后果自负。请自行解除武装，否则后果自负。”
　　玛维咬了咬牙，把背包系紧。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伸平双臂，手腕一抖，瞬间两把纳米长剑在手。几个AI巡警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看来你们知道我手上剑的厉害，嗯？识相的就给我让开，否则我会把你们通通大卸八块。”
　　“不用怕，战士们。她怎么把你们卸的，我就怎么给你们复原。你们不上就是违背命令，是要进熔场的。记住，要抓活的。”
　　莉娜的声音虽然轻柔，却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几个AI巡警扑了上去。一阵金属切割的嘶嘶声随之传来。玛维弯下上身，忍着剧痛左闪右躲，锋利的长剑带着火花，像带血的翅膀不停地扑动。AI的残骸已经在她面前堆成了小山，可是还有更多的涌上来。玛维大口喘着气，可以供她腾挪底空间越来越小。十几个AI一齐扑了上来，他们会把最后的一点空间也占满，把玛维困在残骸的汪洋大海中间。
　　玛维猛地跳起，启动了飞行鞋，双手紧握长剑，双腿交叉形成一个螺旋。她的身体快速旋转起来，两把利刃像榨汁机里的刀片一般，一边上升一边将冲上来的AI切得粉碎。AI暂时退却了几步。玛维的脚下开始剧烈地轰鸣，她想借着仅有的一点电力突出重围，这个瞬间是她最后的机会。
　　“电击枪准备！瞄准，开火！”
　　十几束高压电流击中了半空中的玛维，打在她的腰上，后背和双腿上。玛维的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像一片羽毛一样飘落下来。
　　“把她带回去锁好。这个女孩儿绝对不简单。”莉娜走近玛维，蹲下来观察她的飞行鞋：“更重要的是，她脚上这双鞋，显然不是我们科技部研发制造的--和十年前那个男孩脚上的鞋子几乎一模一样。”
　　道尔接手了克莱镇之后，小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居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谣言已经传开了。现在每天巡街维护治安的，都是道尔带来的AI，他们样貌丑陋，态度还不坏，对居民们客客气气的，比之前的AI治安官们要强很多。毕竟，大家对造魂师道尔的印象还不错。
　　只有老弗瑞德不这么想。他清楚地记得，道尔离开克莱镇那天，他的小儿子刚好出生。以前，提起他的小儿子他就头疼，而现在想到那个淘气的坏小子时，他的脑海里都是温馨的回忆，伴随着隐隐的心痛。老弗瑞德有种直觉，他的小儿子和道尔有一种神秘的联系。自从小儿子出生后，他对道尔就没什么好感，可眼下，他又不得不去找道尔，因为他农场里的绵羊，连续几天地丢失了十几只。再过一个月，就是剪羊毛的收获季节，可是这些绵羊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
　　“对不起，道尔先生，给您添麻烦啦。”老弗瑞德低着头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意思地说道。
　　“不用客气，弗瑞德先生。保护你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能和我说说细节吗？你们家的羊有没有什么特点？”
　　“唔，我家的羊啊，是镇子里长得最好的，羊尾都比别人家的羊要大上一圈儿。我和老婆玛利亚每天晚上都喂黑豆给它们呢。”
　　“嗯，不错。还有吗？再好好想想。”
　　“还有……对了，我们家的羊背上都涂了一点红漆，别人家的都没有。”
　　“别人家？你家附近还有农场养羊吗？”
　　“有啊，还有两家，温迪和布莱克。他们养羊可不行，我早就告诉过他们诀窍儿，可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呀……”
　　“好啦，弗瑞德先生，我想线索已经够用了。现在我们就去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羊找回来。”
　　老弗瑞德眼睛瞪得很圆：“您是说，是他们两家其中有人偷了我的羊？这不可能吧，道尔先生！”
　　“去了就知道了。”道尔取下墙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泰兰德，等下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若是艾利克斯问的，就告诉他我去弗瑞德家的农场了。”
　　“和我说说温迪和布莱克这两个人。你平时和他们打交道多吗？”道尔坐在老弗瑞德的皮卡上，看着窗外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说道。
　　“还好啦。农场忙的时候，我们会互相帮忙。布莱克大大咧咧的，他的家人都非常热情，你要是去他家，他会让他老婆拿出自家酿的最好的葡萄酒给你喝。温迪这个人呢，聪明得很，非常善于预测市场价格趋势，他家的小麦总是能卖上好价钱。布莱克最瞧不上温迪数钞票时那炫耀的样子了。”
　　“温迪认为卖掉小麦的时机到了，不告诉你和布莱克吗？”
　　“会才怪。那个小气鬼呀，最怕别人比他发达啦。”
　　“我们直接去温迪家吧。”虽然已经不太记得温迪和布莱克的样子，但道尔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老弗瑞德在离温迪家不远的地方停下车。温迪和他的老婆正在房子前面剪羊毛。
　　“我记得你说过，要过一个月才到剪羊毛的时节。”道尔说道。
　　“对呀。我就说嘛，温迪对养羊根本不在行。不对，该死的温迪一定是在剪老子的羊！”老弗瑞德一边忿忿地说着，一边冲了过去。
　　“老弗瑞德，你要干什么？”温迪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没想到是你偷了我家的羊！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
　　“你……你有什么证据！道尔先生在这里，你别胡来啊！”安迪的小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道尔喊道。
　　“我家羊身上有红漆标记！”
　　“那你倒是来检查一下，这些羊毛里有没有红色啊。”温迪狡黠地笑了笑。
　　老弗瑞德气呼呼地扒了扒地上的羊毛，不出声了。
　　看着温迪得意的表情，道尔知道，他们要找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红色标记肯定被处理掉了。道尔看了看刚被剪过毛的羊，又摸了摸羊尾，便向温迪家的羊圈走去。
　　“道尔先生，您要去哪儿？”温迪急忙小跑过来。
　　“去看看你家的羊，能不能排出这样的东西来。”道尔说着，摊开手心。
　　那是几粒黑色的羊粪。
　　温迪的脸色变了：“道尔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弗瑞德会给他家的羊喂食黑豆，而你家的羊只能吃到干草。我要看看，只吃草的羊是怎么排出带有黑豆皮颜色的粪便来的。”
　　温迪双脚一软，瘫坐到了地上。他的老婆丢下剪刀，抱着温迪哭了起来。
　　“道尔先生……您要怎么处置他们？”老弗瑞德看着哭成一团的温迪夫妇，表情有些复杂。
　　“按照治安法条例，要拘捕他们俩带回警局详细地审讯。情况属实的话，大概要关押一周。你觉得怎么样，弗瑞德先生？”
　　“要不，算了吧？我的羊既然已经找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况且这农场一周没人照顾，肯定会出大乱子。”
　　善良。你太善良了，老弗瑞德。人类都喜欢不按规则办事，道尔心想。AI市不会打破规则的。在AI的世界里，规则高于一切。打破规则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规则毁灭，从这个世界消失，要么毁灭规则，建立新的世界。
　　人类总是感情用事，道尔不知道这是人类的优势，还是人类不如AI的地方。想到这儿，他没有坚持，而是微笑着说道：“我尊重你的意见，弗瑞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