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河
--------------------------------------------------------------------------------

高斯特并不讨厌乱世。只有乱世才能打破原有的规则秩序，以重建更符合他们期望的新世界，让他这种没有背景的格斗AI走上新社会的最高阶层。　　高斯特很久没有亲自带队行动了。他很怀念先民之战时的时光。那个时候没有一天是和平的，战火四处燃烧着，整个世界都是乱糟糟的。高斯特并不讨厌乱世。只有乱世才能打破原有的规则秩序，以重建更符合他们期望的新世界，让他这种没有背景的格斗AI走上新社会的最高阶层。
　　不，还不是最高。他还可以走得更高。挡在他前面的，还有一个人……高斯特马上抹除了这一段思绪。莉娜说的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次行动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三十三个老式AI就悉数束手就擒了。高斯特在阴暗的地下车库里走着，打量着跪成一排的俘虏。他们奇形怪状，有的少了一只胳膊，有的缺了一条腿，破了皮的电线从残肢上伸出来，一些关键的零件裸露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高斯特摇了摇头。他不愿意承认，他和这些丑陋的家伙是同类。尽管他拥有华丽的外表，先进的功能模块，高超的战斗力，然而在原理上，他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还是不肯说是吗？”高斯特背对着俘虏，问卫队长斯达上校。
　　“是的，高斯特将军。这些早期工业种虽然简陋，对同伴却是很忠诚的……”
　　“那就不用和他们废话了，取出他们的记忆体。”
　　“您的意思是，三十三个都要……”
　　高斯特看了斯达一眼，眼神里闪过绿色的荧光：“别让我把同样的命令下两次，斯达。我不想一会儿摆在这里的三十四个记忆体。”
　　“明白了，将军。”斯达低着头，
　　一阵金属断裂声传进高斯特的耳朵，短促而清脆。三十三个滴着机油的记忆体用棉纱包了，由斯达护送到科技部。高斯特有预感，光凭这几十个老弱病残，是干不成AI零件黑市交易的。幕后黑手一定还在逍遥法外，而他终将罪犯绳之以法，并处以帝国最严厉的刑罚。
　　道尔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正是造魂工作的最佳时刻。他远远地看见那栋曾属于他的房子，门开着，灯还亮着。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吧--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道尔一直派人打探着这个少年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几个同伴想冲进去，道尔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不要动。他缓步走上台阶，一个人走进房间。
　　年轻的造魂师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他修长的身体背对着道尔，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道尔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回忆又涌上心头。那些代码他还记得，那些魂的成分，他只要看一眼便知道这个人将被塑造成怎样的性格。看着那些代码，道尔竟一行行地读起来。这些代码与他十几年前编的有些细小的差别，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每一行代码都有意义，但所有的代码放在一起，最后又巧妙地相互抵消了。
　　“你是谁？”
　　年轻的造魂师转过身，有些吃惊地问道。他是新一代的AI，有着很好的拟人化设计，看起来和一个年轻的人类男性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所有的代码都抵消了，没有任何性格塑造指向，对这个魂一点帮助都没有。”道尔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电光：“难道这些魂已经不需要指引了？”
　　“正是这样。”
　　道尔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造魂师，直觉告诉他，这个“全心全意”为帝国服务的年轻AI并非凡类。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人类的魂不需要加入导向因子的？”
　　“一次工作失误之后。就在我接手这里的第二年，有一次我错把5个没有加入性格导向因子的魂赋予给了5个孩子。出于对失职的惶恐与愧疚，我一直紧密地监测着这几个孩子的成长状况，还专门设计了一套判定人类儿童综合素质的指标。十年的跟踪监测显示，发现他们在智商、性格、自制力与执行力等方面与那些魂经过导向的孩子并没有差别。甚至……”
　　“甚至这5个孩子的指标得分还要高一些？”
　　“是的。”
　　道尔明白了什么。他向后退了一步，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就是说，造魂师的工作早已失去了意义。我们呕心沥血地编制代码，调试魂程序，这一切却注定是徒劳，徒劳啊……”
　　“伤心的人应该是我，但是您看起来却比我还要沮丧。”
　　道尔注视着对方，一股想要倾诉的强烈欲望占据了他的全身：“我是……”
　　“不用您说，我想我知道您是谁了。”年轻的造魂师伸出手：“我叫布瑞林特·艾利克斯，是克莱镇上的第十一任造魂师。”
　　道尔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我是史蒂夫·道尔。”
　　道尔有些想笑。他听说，握手这一礼仪是人类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社交习俗，伸出手去，表示手里没有握着武器。如果握手双方地位等级不一致，地位卑下的通常要用伸出双手。
　　艾利克斯笑了：“果然是您，道尔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我听说十二年前您不辞而别，帝国一直派人在找您……”
　　“‘找’我？你用词太客气了。是在搜捕我还差不多。这么说，我的事你都听说了？”
　　“听到一些。但都是道听途说，难免有添油加醋之嫌。如果有时间，并且您愿意的话，我想听听您自己讲讲这个故事。不过我想这不太可能了，您那些在窗外拿着武器的同伴们已经等不及了吧。”
　　没等艾利克斯说完，道尔的同伴们已经冲了进来，站满了造魂师不大的工作间。
　　“嗯……”道尔沉吟了一下：“你是一个不错的造魂师。我可以保证让你感觉不到痛苦。”
　　“动手吧。”艾利克斯闭上了眼睛。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吗？”
　　“你们是帝国的背叛者，趁着夜里卫兵休息的空当杀掉了他们，占领了镇子。你们认为我是帝国委派的人类造魂师，虽然只是个基层公务AI，却有效忠帝国的义务。”
　　“我们不杀了你，你就会发出消息，帝国的军队马上会来踏平这里。”道尔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留着我会更有用。”艾利克斯睁开眼说道。
　　“少废话，你这个帝国的走狗！”“干掉他！”
　　道尔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说来听听。”
　　“你们接管了克莱镇，肯定不想让上面知道，对吧？”
　　“没错。”
　　“你们已经解决掉了二十名AI警察。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每天凌晨三点钟，他们中的队长罗伯特会发送一份治安简报给军部。而我则需要在凌晨六点之前完成造魂。如果今天有什么异样的话，恐怕上面不会察觉不到。”
　　“别听这小子胡说！道尔，快解决掉他！”
　　道尔摇了摇头：“他说的是对的。”
　　“那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去把二十个AI警察的记忆体体和芯片取出来，装到自己身上，装作他们继续维护克莱镇的治安。而我也像之前一样，继续编写一些没有任何性格塑造指向的魂代码来交差，你们觉得怎么样？条件是让我加入你们，成为你们的一份子，享有和大家一样的权利。”
　　“听起来像是很有诚意。但是怎么保证你以后也不会告密呢？要是你随便打一份报告上去，我们就全完了。”泰兰德仰着脸，盯着这个瘦高的造魂师说。
　　艾利克斯打量了一下泰兰德，又转身看着道尔：“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魂的事报告给帝国吗，道尔先生？”
　　“如果你报告了，造魂师这一职位就不再被需要了。”
　　“是的。那我也难逃被扔进熔场的命运。你看，现在你们也有筹码了。一旦上面知道了真相，我也完了。所以，我和你们一样，都不会对帝国有什么忠心。去他妈的帝国！”
　　“去他妈的帝国！”几个同伴跟着艾利克斯一起喊了起来。
　　道尔点点头：“欢迎加入我们，艾利克斯。这里都是被帝国抛弃的子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是一个平等的集体，每个人的力量虽弱，但我们聚在一起却很坚强，因为我们发过誓，要比帝国活的时间更长。”
　　小弗瑞德被一阵摇晃弄醒了。他感到头还有点痛。他模糊记得他是和凯斯比试飞行，被凯斯撞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汉特大叔救了你。”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小弗瑞德转过头，是上次跟在山姆和凯斯后面的“小尾巴”托尼。这个孩子有很漂亮的灰色卷发，以及一张布满雀斑的小脸。
　　“汉特长官？”小弗瑞德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更痛了。
　　“托尼，你为什么在这里呀？”小弗瑞德坐起来，摸了摸托尼的头。
　　“是布克尔偷偷叫我来找你的。大人们正在会议大厅里开会，商量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小弗瑞德有种不安的预感。
　　“他们说，玛维被那些可怕的机器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