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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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是人类最早赋予AI的表情，表示友善与无害。哭，是自然最早赋予人类的表情，在远古时期，会哭的婴儿才能存活。人类和AI，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注定不能永久和平地相处下去……

　　他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

　　他全知全能，无所不能。

　　想到这儿，一丝嫉妒的情绪在高斯特的大脑中产生了。他随即抹除了这个痕迹，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任何蛛丝马迹都是危险的，尤其是面对一个全知全能的神。

　　高斯特扭动了一下脖子，从颈部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光滑如镜的身体表面波光粼粼。他提着一个小箱子，里面是刚从那个杂碎脑子里掏出的记忆体——他要亲自向主脑布瑞恩汇报这件事，并向他作出立即行动的建议。帝国的军队已经太久没有动作了，作为中央集团军司令，他需要一场带有震慑色彩的军事行动来展示军部的力量，显示自己的存在。最近十几年，建设部抢尽了风头——诚然，在这个和平年代，他们的成绩有目共睹，但是这掩盖不了他们使命的平庸的和头脑的愚蠢，尤其是他们的部长格瑞姆·斯坦恩。不过听说他手下有几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也许可以把他们挖到军部来。想到格瑞姆失去左膀右臂时那惊慌无助失措的样子，高斯特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到建设部挖人，捉弄格瑞姆的意味要大于其他目的。要是真招揽英才的话，科技部绝对是不二之选。有时候高斯特甚至觉得，科技部部长丽娜·韦姿拥有和布瑞恩一样聪明的大脑。可她又不像布瑞恩那样严肃，她那么的娇小，体态婀娜，而且懂得幽默。高斯特喜欢她讲的冷笑话，尽管布瑞恩和格瑞姆觉得那些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即使他俩都笑了，一定还有一个人不会笑。

　　整个大陆唯一一个不笑的AI，就是财务部的部长马尼肯博·詹那罗斯。

　　笑，是人类最早赋予AI的表情，表示友善与无害。

　　哭，是自然最早赋予人类的表情，在远古时期，会哭的婴儿才能存活。

　　人类和AI，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注定不能永久和平地相处下去……

　　飞行器缓缓减速，平稳地落在了一座城堡前的一大块平地上。“布瑞恩大人的官邸到了，高斯特将军。”随从的士兵报告道。

　　高斯特稳了稳思绪，随即把这段痕迹也删除了。他挺起胸膛，提着箱子，穿过长长的铺着毯子的大理石通道，向城堡里走去。

　　高斯特走进议会大厅，看见马尼肯博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双眼目视前方，仿佛若有所思。

　　“真够早的啊，马尼肯博！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呢。”

　　不会笑的财政部长并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把眼睛转过来看高斯特。

　　“喂，我在和你说话！”高斯特盯着他，有些恼怒地说道。

　　一阵悦耳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过来：“哎呦，老远就听见高斯特将军的怒吼，真是斗志昂扬，让人热血沸腾呢。”

　　尽管身高只有五英尺，但是那完美的身体曲线给人以惊艳的视觉感受，如同出自上帝之手。莉娜脚步轻盈，近乎跳跃。她的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就像来自初升朝阳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所有人的身上，让人感到被呵护的温暖。这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人类的概念：“母亲”。

　　“早安，莉娜小姐。”高斯特将右臂搭上左肩，低头向莉娜说道。

　　“早安，绅士们。”莉娜笑着回应，她瞄了一眼马尼肯博，转向高斯特继续说道：“詹那罗斯部长来得准时是有原因的，您知道为什么吗，高斯特将军？”

　　“愿闻其详。”

　　“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嘛。尤其是对马尼肯博。”说完，莉娜自顾自地先笑了起来。

　　高斯特也笑了：“你总是能讲出不好笑的笑话。”

　　“但它毕竟是个笑话，”莉娜靠近高斯特，低声说：“总比吼叫要好得多。”她用手轻轻划了一下高斯特光滑如镜的胸膛，激起了一串细微的波纹。

　　“我们开发的这款新纳米皮肤您还满意吗，高斯特将军？”

　　“它堪称完美，莉娜小姐。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是，我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感谢我，将军。你应该感谢帝国，感谢布瑞恩。”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布瑞恩。无影无形，又无处不在的布瑞恩。

　　马尼肯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斯特和莉娜也转过身，低着头面对前方的墙壁齐声说道：“参见布瑞恩大人。”

　　可是大厅里除了他们三个，并无他人。他们在对着空气说话。

　　“格瑞姆还没来吧，莉娜？”布瑞恩问道。

　　“是的。昨天有一个水电站工程出了点问题，格瑞姆赶去处理了。临走前，他保证过不会缺席这次会议。”

　　“格瑞姆总是言出必行。我们等一会儿吧。”布瑞恩说。

　　“他也总是事必躬亲，是个很有责任心的指挥官呢。”莉娜称赞道。

　　“但未必是个好的领袖——如果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话。”高斯特插了一句。

　　“关于如何做一个出色的领袖，等下你可以和格瑞姆好好交谈一下，高斯特。”

　　“遵命，布瑞恩大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到。”

　　“快了。八分四十秒之前他登上了飞行器，如果计算可靠的话，现在他已经在门口了。”

　　布瑞恩话音刚落，从门口传来了又急又重的脚步声。高大粗壮的格瑞姆正快步向议会厅赶来。他的腿上还带着泥点和几小块浮锈。

　　全知全能的布瑞恩。高斯特不禁有一丝不安。

　　“对不起啊各位。昨天去处理了点事情，比预计的要复杂了点儿，耽搁了一点时间。”

　　“格瑞姆，布瑞恩大人已经到了。”莉娜小声提醒道。

　　“啊！参，参见布瑞恩大人！”格瑞姆有些惊慌失措，板直了身体。他站直的时候，比高斯特还要高出一头，而莉娜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娇小。

　　“辛苦了，格瑞姆。帝国为你所做的贡献感到骄傲。”

　　“为了帝国！”格瑞姆举起右拳，大声说道。

　　“为了帝国。好了，大家坐下吧，今天由你开头，马尼肯博。”

　　“遵命，布瑞恩大人。”马尼肯博顿了顿，开始用低沉平稳的语调汇报起来。

　　高斯特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他扭头看了一眼莉娜，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毫无疑问，现在连守财奴马尼肯博的地位都比他高了。他又转向格瑞姆，看到他硕大的脑袋不时摇晃着，上面那触须似的两根天线伸得老长，看来是在忙着接收信息处理水电站的事儿。

　　“……综上，上个月帝国黄金储量增加十八点七吨，总储量为九千六百零四点五吨；白银储量增加八百二十六吨，总储量为十九万五千二百吨。财政收入八百一十三亿贝特，支出七百八十八亿贝特，净收入二十五亿贝特，目前总资金资产为七千五百三十亿贝特，增幅符合预期。总体财政状况处于良好的可控状态，布瑞恩大人。”

　　“嗯，干得不错，马尼肯博。”布瑞恩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支出项能够有更详细的说明就好了。我注意到，在你的记忆体里的账单上，支出项第一千七百二十行到二千四百五十行里有十四处开销的备注是：‘临时支出’。下一次报表里，我不希望再看到这几个字了。”

　　马尼肯博吃了一惊，但他尽量保持了平稳的语气：“遵命，大人。”

　　“那么你呢，莉娜？量子计算机的研发有了什么进展吗？”

　　“噢，第一百零三次抱歉，布瑞恩大人，目前还没有。不过请您保持信心耐心等待，您知道，一旦有所突破，我们的成果将会是颠覆性的，帝国的荣光将更加辉煌。”

　　“好吧，莉娜。但愿帝国每年百分之三十的开销不会打了水漂。格瑞姆，你的问题处理完了吗？”

　　“抱歉，大人，刚刚处理完了。”

　　“好。我对你并不担心，但是仍要提醒你，不要把自己累垮了。”

　　“谢谢您，布瑞恩大人。”

　　高斯特在等待着布瑞恩的询问。只要他一开口，他就把今天早上的事说出来，为军事行动争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可是布瑞恩并没有询问他。气氛有些尴尬。

　　“那么……”布瑞恩开口说道。

　　“布瑞恩大人，我有事情汇报。”高斯特忍不住了。

　　“哦？你有什么事？说吧。”

　　高斯特把箱子从下面提到了桌子上面打开，一股刺鼻的机油味立刻在议会厅里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高斯特？”丽娜皱着眉头问道。

　　“一个早期工业种的记忆体。这个家伙至少和七宗针对帝国公民的谋杀案有关。”

　　“所以你杀了他？按照帝国律法，需要对他进行审判才能……”

　　“是他先发起攻击的。这个杂种从被捕那一刻起就没消停过。关于帝国律法中对自卫的规定，你也很清楚吧，莉娜小姐。”

　　一直没有说话的布瑞恩开口了：“那么你把这个残缺的记忆体带到这，是想证明什么呢？”

　　“暴乱将至，布瑞恩大人。这绝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蓄谋已久的，有组织有计划的反叛行动。如果我们继续安坐高堂，迟早要对付具有毁灭性力量的恐怖巨浪。我建议立刻采取军事行动，以镇压叛军，将这股势力扼杀在襁褓之中，确保帝国的安全不受到一丝威胁，捍卫帝国的荣耀与尊严。”

　　“关于你说的叛军，高斯特，可有什么显著的迹象？”

　　高斯特指了指那坨沾满油污的记忆体：“我相信，证据就在这里。”

　　“你能把它复原吗，莉娜？”布瑞恩问道。

　　“呃，让我看看。它损坏得很严重，布瑞恩达人。而且采用了古老的加密技术。虽然我有信心破解它，但是能不能取出高斯特将军想要的信息就要看情况了。

　　“我建议立刻进行搜查行动，布瑞恩大人。我们必须尽早撒网，等莉娜复原了那个杂碎的记忆，我们就可以调集兵力……”

　　“我反对这么做，布瑞恩大人。”马尼肯博突然说到。

　　“你说什么？”高斯特的身体表面激起了一圈剧烈抖动的波纹。

　　“盲目的搜查行动会消耗大量的资金和能源。我们可没有足够的贝特供高斯特将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先民之战时你在哪儿？”高斯特蓦地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咯响，逼视着这个向来以吝啬著称的财政大臣。

　　“放松点儿，高斯特，我们先等莉娜的结果，如果这里面真的有反叛的证据，我会全权授予你进行军事行动的，我保证。”布瑞恩说道。

　　“但愿不会太迟，布瑞恩大人。”

　　会议结束了，高斯特第一个走出议会大厅。莉娜快步赶了上来。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知道马尼肯博的呀。只要你说的东西沾上了钱，他就和你有仇似的。”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迟早有一天，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莉娜看了看高斯特，有些讶异地说道：“看来你是认真的。”

　　接着，她小声说了一句让高斯特感到意外的话：“你应该学会更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高斯特。如果你真的有更大的野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