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封龙
2012-11-05 晴
阳光在马不停蹄地奔驰了 1.5 亿公里之后变的疲惫不堪，透过窗子洒进实验室，落在我的身上，让我也懒洋洋的。我正在翻看博士的一本书，对于我来说看书也是一项体育项目，我需要奔跑着阅读这些比我的眼睛还要大的字，哦，对了，这本书叫做《看不见的城市》，是一个叫做卡尔维诺的人类写的，写的真好。
12 号抱着一根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它已经开始解四元四次方程了，真搞不懂那些方程有什么意思； 4 号在转魔方，说实在的，它那个才叫体力活，它需要举着重量和它体重差不多的魔方来回折腾，不过据说它已经可以在十秒之内复原魔方了，不过那有什么意思呢；还有 8 号竟然没有在看那本《标准计算程序代码》，据说昨天它偷偷在博士的电脑中编了一个小程序，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它如同跳舞一样在键盘上跳过来跳过去的样子，哈，肯定很可爱。这会儿它在和 7 号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争吵。
还是 5 号比较正常，它又去厨房偷来了一块儿月饼，它的味蕾和它的大脑一起进化了，它再也不吃鼠粮了。
是的，我们是老鼠，然而博士赐予了我们智慧，原理我可不清楚， 11 号也许可以告诉你，它几乎读完了这个岛上能找到的所有的生物方面的书。我们是一个科研项目中的试验小白鼠，这个项目在是在一个荒岛上开展的，已经进行了半年了，我们这一批一共 13 只老鼠全部都获得了智慧，在试验开展 3 个月后我们就开了窍，然而 8 号说我们要把自己的获得智慧的事隐瞒起来，它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所以大家都听它的。
咚咚咚 … 钟响了，九点钟了，博士要来了，我们飞快地把实验室的东西都复归原位，然后跑回了笼子里，并且上了锁。
博士推开门，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笼子里的我们，他口中喃喃自语：“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所有的条件都满足了啊，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呢……”
8 号一直说博士有点神经质，当然我知道 8 号那是偏见，博士并不是神经质，他只是比较文艺罢了。博士自己的科研项目面临着被取缔的境地，据说经费都已经快要停了，军方似乎根本不重视这个项目，也不相信博士的能力。
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除了博士没人关注我们，博士的助手都是敷衍了事，这样我们就拥有了更多的自由。
博士打开我的笼子，将手指伸了进来拨弄着我的尾巴，他说道：“你最乖了对不对，每次抽血你都很配合，它们都太调皮了。”说完博士又羞涩地笑了，“唉，你又听不懂……”
他抽取了我们的血液样本，在电脑上记录下数据后就出了实验室。
博士刚刚离开 8 号就打开了自己的笼子，它最近好像在搞什么调查呢，它已经偷偷溜出实验室好几次了，据 9 号说 8 号已经偷偷绘制了整个荒岛的地图。难道它想逃走？
算了，管它呢， 8 号带领着 2 号， 3 号， 6 号， 11 号， 12 号整天神神叨叨的，它们又能做什么呢，我还是再找几本书读读吧，博士文学类的藏书我快读完了。我已经读完了《看不见的城市》和《红楼梦》，《封龙诗集》……现在博士书架上的文学类的那一栏就只剩下一本《北岛诗选》我还没有读过了。
2012-11-08 阴
又是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我发现和我在一个笼子的 7 号还躺在碎木屑里，我过去用嘴轻轻碰了碰它，然而它还是没有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用前腿用力的拽了它一下，它的身子翻转过来，我看到它睁开的双眼，它死了。
叽叽叽叽……
我发出叫唤，我叫醒了所有的老鼠，我告诉它们 7 号死掉的事。
实验室如同炸开了的锅，每只老鼠都在叽叽叽叽的讨论着，然而我观察到 8 号没有动静，它只是冷漠地注视着 7 号的尸体。
我的脑子中乱成一团乱麻，昨天 7 号和 8 号发生了一场争吵，我当时想去隔壁的博士的办公室中偷偷那一本书看，结果正好看到它们两个在争吵着什么。 7 号的死难道和 8 号有关？难道是 8 号杀死了它？这些问题在我的脑海中徘徊着，最后形成一个漩涡将我吸了进去。
9 点博士来了，他发现了 7 号的尸体，博士皱起了眉头，他摇摇头，然后取走了尸体，到另外一个房间化验。
夜晚来临时所有的老鼠都沉默了，我知道这沉默中藏着什么东西！
2012-11-09 雨
今晚我并没有睡觉，十二点我偷偷爬了起来，我偷偷出了实验室，然后我从窗子中进了博士的办公室，我从博士的试验记录中翻找出 7 号尸体的化验结果。
由于是最新的记录，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看着这结果我懵了， 7 号是因为氰化物中毒死的。实验室中是没有氰化物的， 7 号不可能自己跑出实验室找剧毒物玩自杀。一定是某个老鼠杀了它。
我木然地回到实验室中，然而在门口我听到了其他老鼠的动静，我躲到了博士的书柜中。
一会儿门开了，我在书柜的门缝中看到 8 号带领着它的那 6 个跟班出现在办公室内。
“你杀死的 7 号？”这是 6 号在说话。
“是的， 11 号配制的药物很有效。”8 号说道，“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7 号执迷不悟，它坚决反对我们对博士下手。”
8 号的话仿佛惊雷一般在我的耳中炸响着： 8 号不但杀死了 7 号，他们还要对博士下手！！！
我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神，继续听下去。
8 号接着说道：“我已经联系好了外面的老鼠们，它们的数量大概在一万只左右，其中有一百只被我注射了博士的药物，它们将会是我们坚定的盟友。”
6 号说道：“我已经查出了武器库门上的密码，关键是到时候能不能解决门口的那两个士兵。”
“11 号已经配置好了氰化物和苯二氮卓 ① ，整个基地所有人的分量都准备好了，所以那些门卫不是问题。”8 号口气忽然严厉起来，道，“问题是你们，你们对博士下得去手吗？”
透过门缝我看到 8 号的眼光中发出慑人的寒光，它紧紧盯着 6 号它们。
“也许……也许博士会接受拥有着智慧的我们啊。”11 号犹犹豫豫地说道，“毕竟我们的智慧是他赋予的啊……”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博士并没有计划给我们这么多的 ‘ 智慧 ’ ，我们这个项目是军方用来传递情报的，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我们可以拥有一点点意识用来在战场上传递情报，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拥有了和他们相当的智慧，他们一定会杀死我们的，这个结果用脚大拇指头就可以想明白！而且，这个项目要停了，如果真的停了，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3 号说道：“我同意 8 号的论断，我读过人类的历史书，他们是地球上最自私的种族之一。”
“这是战争，谁怜悯对手谁就会死的很惨！”8 号狠狠地说道，“就按原计划进行，我们要杀死这个岛上所有的人类，然后配置足够量的药水后离开这里，世界将会是我们老鼠的！”
汗水爬满了我的身体， 8 号的野心这么大，它甚至想杀博士，是博士创造出了我们啊。不行，我必须阻止他们，我要想办法告诉博士。
我知道以 8 号那么警惕的性格，它很快就会发现我偷听它们的事。我要马上行动，我要尽快通知博士，
我等 8 号它们离开了实验室我马上向博士的房间跑去，然而在走廊的尽头， 8 号已经等在那里了。
8 号带领着 2 号， 3 号， 6 号拿着注射器，相信那里面的液体是致命的，它要杀了我。
它们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情急之下我看到了旁边的地漏，我努力掀开了盖子，然后钻了进去。
2012-11-10 晴
我在下水道中……迷路了……我爬了不知道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点亮光，原来我从下水道爬到了排气管内，我顺着排气管爬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然后我跳了出来。
一个肥硕的老鼠出现在我前面，它正拿着一块切糕使劲啃呢。是 5 号！
那这里就是厨房了吧。
“5 号！”我冲 5 号喊道。
“干嘛，我早就闻到你的味道了， 13 号……”5 号一边嚼着切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我忍着饥饿的肚子冲到 5 号面前一脚踹飞了它拿着的切糕：“你还吃，出大事了！”
我把 8 号的计划告诉了 5 号。
5 号和我当时的情况一样，它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
“你支持我吗，也许我们无法阻止 8 号他们疯狂的计划了，但是我们必须救博士！”我对 5 号说，“是博士创造了我们……”
“是的，是的……”5 号点着头。
咱们的，只有咱们俩的话肯定是不行的！”我说，“我们需要掌握 8 号计划的详细细节。”
“我想除了 4 号，不会再有老鼠帮我们了，其他的老鼠都是唯 8 号马首是瞻的。”
“我马上去博士的宿舍通知博士，你去联系 4 号，尽量查查 8 号它们计划的细节。”我说完就和 5 号分头行动了。
我们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厨房集合。
我顺着排气管道向博士找到了博士的宿舍，然而博士并没有在宿舍内，我焦急地在博士的房间内转来转去，却毫无办法，也许我该给博士留封信。
对，我抱起博士书桌上的笔在他的记录本上写了几句话。
忽然我想到也许博士是去会议室了，我马上向会议室跑去。
终于在会议室门口我看到了博士。
博士在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争吵着。
“……是不是你们的人做的，你们要停我的项目也不用杀死我的实验小鼠！”博士冲将军发怒道。
“博士，你这是诽谤你知道吗？你的那些破老鼠早就该清理掉了，但是我的手下是军人，如果我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是不会下令去杀死你的老鼠的，没有命令他们也不会无聊到杀你的老鼠！”将军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但是化验结果你也看到了， 7 号是氰化物中毒死亡的，难道除了你的手下谁还可以去特药库房中取出氰化钾来配置毒药。”
叽叽叽叽……
我焦急地向博士解释着，我说一切都是 8 号的阴谋，然而在博士的耳中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叽叽声而已。
“怎么这儿会有只老鼠？！！”将军看到我似乎很生气，他喊道：“来人呐，给我把这只老鼠抓住。”
“等等……”博士制止了将军，“这好像是我的 13 号。”博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道，“是的，是我的 13 号……”
“那它为什么在这里？”
我用前腿拽着博士向他的宿舍走去，博士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跟着我回到宿舍，毫不理会在我们身后大喊大叫的将军。
我指引着博士来看我给他的留言，博士看到那些字，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最后他大笑起来：“我的实验成功了啊，我终于成功了啊……”
博士笑了一会儿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冲我点点头：“你说的对， 8 号太偏激了，我们必须制止它！”
博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然而电话里面只是嘟嘟嘟的忙音。它们来了……
“不用担心， 13 ，我们还有最后的一个警报器，这个警报器按下去之后整个岛将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博士打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然而博士按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博士惊讶地看着已经按下去的按钮，“为什么警报器没有响。”
我忽然想起 8 号在博士电脑上编过一个程序，一定是它当时破坏了这个基地的警报系统。我忽然意识到也许现在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晚了。
“走，去实验室，也许还来得及……”博士抓起我来向实验室跑去。
博士一打开实验室的门，一个注射器一下子插在了他的脖子上，博士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而我被 9 号和 11 号抓着塞进了笼子。“是安眠药，不是氰化物。”11 号对我说道。
在我旁边我看到另外两个笼子，里面分别是 4 号和 5 号。
“夜幕来临，所有的好戏都要上映了……”
8 号淡淡地说道，如同魔鬼一般。
2012-11-11 阴
午夜十二点一过， 8 号就和它的手下们出发了，它们把博士绑了起来，而 4 号， 5 号和我都被锁在了笼子里。
我使尽了浑身解数，然而依然无法打开笼子的锁头。
“也许，我们需要暴力破解！”4 号用牙齿咬着比它的腿还粗的铁条，片刻后铁条歪了， 4 号用前腿用力一抻，铁条中间的洞足够大了，它钻了出来。
“魔方不但是智力运动，也是体力活！”4 号在这种情况还要幽默一下。
轰，外面忽然传出了爆炸声，我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在爆炸声结束后我听到了沙沙的声音，那是一万只老鼠一起磨牙的声音，它们将会如同潮水一般将这个基地淹没……
4 号飞快地也用同样的方法帮 5 号和我打开了笼子。
我们摇醒了博士，帮他咬开了绳子。
“发生了什么情况？”博士一脸迷惑的看着我们，摸着自己疼痛的脑袋问道。
我们焦急地拽着他向外跑去，基地完了，我们要尽快逃走。
博士站了起来，他推开门，外面是一片火海。
8 号它们一定已经占领了武器库，博士似乎也明白了基地已经是无力回天了，他带着我们向船坞跑去。
然而我们刚刚出了实验楼一声枪响，博士的腿上中了一枪，他摔倒在地上。
不一会儿 8 号出现了。
“基地所有的人 328 名，其中 156 名被我们注射了氰化物， 142 名被注射了苯二氮卓，然后接着被烧死了，其他的 29 被我们直接炸死了。我知道你们对博士下不了手，所以最后这一击让我来……”8 号拿着注射器向博士走来。
5 号冲了上去，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将 5 号轰成了一滩血水。
几个老鼠扛着手枪，如同一个炮塔一样瞄准了我们。
4 号和我也要冲上去的时候，博士忽然又抓住了我们，他笑了，然后奋力将我和 4 号扔了出去……
在空中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身后末日正在蔓延……
2012-11-12
我躲在一个钢盆中，随着海水起伏。 4 号不知去向，我和它在大火中失散了。
8 号已经带领着那一万只老鼠上了岛上唯一的大船。大火已经从科研基地内蔓延到森林中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我知道 8 号到了大陆很快就会召集到更多的老鼠，博士的药的方程式它已经拿到了，它会创造出更多的拥有智慧的老鼠。
战争要开始了。
博士赐予了我们智慧，他却为此丧生了。还会有更多的像博士那样善良的人类会死在 8 号的手上……
我看着大船消融在如血的残阳中，我知道那将是人类的落日！
忽然传来当当当的声音， 4 号从水下探出了头。
“全完了，所有的人类都完了。”我对 4 号说道。
“不。也许 8 号可以杀光所有的人类，但是……”4 号笑了，它发出了和博士一样的笑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一样涌入了我的脑海中，那也许不是人类的末日！
我和 4 号又回到岛上，基地还没有完全被摧毁， 11 号说过，只要有一个细胞在理论上就可以复制出一个完整的个体来。
设备和细胞都有，我只是缺少理论，不过不要紧，基地的书还在，知识还在。
我想起北岛的诗：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博士，曾经您创造了我们，如今就由我来创造您吧！
注：①安眠药的有效成分。

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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