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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莫天扬

“小心！”谭华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枚火箭弹落入了壕沟，把壕沟里的三人炸得血肉模糊。好在谭华躲得快，仅仅被炸伤了一条腿。“妈的……这群狗娘养的，给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谭华从身边摸出几个氢气手雷，按下引信向敌人扔去。
氢气手雷爆炸威力很大，炸起一大片尘土，谭华抓起一把轻机枪，拖着被炸伤的腿爬出战壕，端好机枪，努力站稳。对着尘雾拼命扫射，敌人们纷纷倒下，但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数发子弹穿透了谭华的身体。最后一颗子弹掀掉了谭华的半个头盖骨，他像一袋土豆一样倒进了战壕里。
“我仿佛看到身下开满了鲜花在战场上怒放……”在意识消弭前，谭华轻轻哼出了这句歌词。
谭华摘下虚拟现实头盔，电脑屏幕上显示“GAME OVER”。谭华扭了扭头，伸了伸腿，游戏的痛觉模拟太真实了，现在还残留着一点感觉。
这个游戏是前不久才火起来的，叫《军事歼灭》，是一款战争题材的游戏，由个人开发。面世才短短一个月，就将EA、暴雪等老牌游戏公司的游戏统统挤了下去，雄踞各大网站虚拟现实游戏排行榜榜首。
谭华在《军事歼灭》里的用户名叫“深海蔚宇”，听上去很文艺，但据他本人称，这个名字取自“深海喂鱼”，纯粹自己觉得好玩。他重新戴上头盔，将放在电脑前的咖啡一饮而尽。谭华重新登录游戏，进入自己的基地“呸，败一局。这帮猪队友……”
他去了战队训练场，选定一个巷战地图的训练场，将难度调整到最高级别。最高级别的地形错综复杂，敌人出其不意，对反应速度是个挑战。
谭华翻过障碍物的矮墙，击倒从两边冲来的两个敌人。但又从周围冒出更多的敌人。谭华真不愧是天生的游戏天才，他熟练地隐蔽、转身、开枪，击倒一个个敌人，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还真像一个久经沙场的特种部队士兵。敌人越来越多，谭华干脆跟这帮家伙玩起地形战。谭华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地图，将障碍变成能够利用的工具，翻越、躲闪、射击。又一批敌人倒在谭华枪口下。最高难度丝毫不能阻挡他的前进。真爽！谭华想。
《军事歼灭》这么火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它的游戏界面很真实，让人感到身处真正的战场。甚至有几次战斗谭华还以为正处在现实之中。比现实还现实！这是谭华对《军事歼灭》的评价。
谭华夺下目标物后，聊天平台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深海蔚宇：
训练房打得不错。明天下午要不要来个线下见面？
By：蓝依依
蓝依依是谭华在游戏里认识的好友，跟他同一战队，还是同城，但谭华从没见过她本人。如果要排个战队成员战斗力排名的话，蓝依依绝对在深海蔚宇之上。
蓝依依选的地址在玉林市理工大学附近的一家甜品店。正好明天下午有空，谭华想。蓝依依说，她会穿蓝色的上衣，非常好认。谭华说他会穿一件衬衣。被一个女网友约，谭华兴高采烈得头要撞到天花板。他找出一件自己认为是最帅的衬衣，还用了平时舍不得用的李施德林漱口水。
谭华如约来到甜品店，店内只有一个穿蓝色上衣的女孩在喝橙汁。“你好，深海蔚宇。”智能眼镜的聊天平台突然收到一条信息。“呃……你好，我是深海蔚宇，我的真实姓名叫谭华。可以叫我华仔。”谭华红着脸说。“哦，谭华，没想到你本人还挺帅的。”
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生称赞，谭华脸色略赧。“先生，您来点什么？”机器人服务员问。“一杯冰咖啡，谢谢。”“好的先生。”机器人服务员将单子收进口袋里，迈着优雅的步子离
开。
“我叫蓝艾。”蓝依依发来一条消息。
蓝艾！谭华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吓得他接咖啡的手抖了一下，洒了一些在机器人服务员的围裙上。蓝艾看着谭华夸张的表情，微微一笑。“我就是全国第一例全身机械改造手术。”她发来这条消息时还带着微笑，在她看来这好像不过是一件很平凡的事罢了。
谭华喝了一口咖啡，没控制好张嘴的大小，不小心把一块冰块喝进了嘴里。谭华双手抱臂，盯着面前的咖啡，以尽可能小的声音嚼着冰块，边想着该聊点什么缓解这该死的尴尬。
“知道《军事歼灭》为什么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吗？”智能眼镜上突然弹出蓝依依的消息。
谭华摇摇头。蓝艾把吸管放下，看着谭华。谭华的智能眼镜聊天界面上蓝依依头像显示“正在输入”
“普通的虚拟现实游戏原理主要是利用电信号催眠大脑，再加上眼睛看到的三维画面让玩家感觉在游戏世界里面罢了。《军事歼灭》则不同，它使用的是‘意识上传’的技术，将玩家的意识上传到服务器上。”谭华一口咖啡几乎要喷出来，他抹了抹嘴。谭华知道“意识上传”这东西：一个人的意识只要被上传到了计算机上，就可以非常轻易地被删除意识数据。而操作计算机的人几乎等于判官，能够随意控制一个人的生死。
“你应该听说过‘主宰’计划，那个用人脑驱动的计算机。”谭华点点头。“我就是驱动‘主宰’的那个人脑。”蓝艾说。
短短一个下午，谭华就被这个初次见面的女网友颠覆了三次。自己平时都是在跟什么人玩游戏啊！“其实我还真的挺感谢它，要不是我被拿来操作计算机，我现在可能还像霍金一样被困在自动轮椅上。”蓝艾将橙汁一饮而尽。
“你记得当年失踪的‘主宰’的开发者叫什么吗？”
“鲁军亮。”
“现在《军事歼灭》游戏的开发者叫什么？”
“陆俊梁。”
“他们是一个人！这帮家伙竟然没发现！他重启了‘主宰’计算机。而《军事歼灭》的目的是利用意识上传，让服务器记录各大脑数据，挑选适合操作‘主宰’的大脑。”
眼镜突然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您的好友 蓝依依 给您传送文件 军事歼灭修改器.exe 是否接受？是（Y）否（N）”
“回去把这个装上玩一下《军事歼灭》。”
“我为什么要接受？以及我为什么相信你？”
“我需要你的帮助。记住这个数字：0170。”蓝艾说，她盯着谭华的眼睛，虽然是电子眼，但谭华仍然感受到了让人不得不信任的眼神。
“成功接收文件 军事歼灭修改器.exe”
蓝依依说完，起身离开。谭华把翻倒的咖啡杯放正，结账后也回去了。走出甜品店的时候，谭华才发现整个会面过程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正放暑假，舍友们不是回家就是出外实践，就只有谭华一人留守宿舍。谭华面对淋浴室的镜子，任凭冰冷的洗澡水从头上倾泻而下。
该不该相信她？自己平时一直都信任蓝依依，这次是不是也该信任她？这个数字又是什么意思？谭华的排名在《军事歼灭》里还是比较高的，自己的数学天赋也是比较好的。“主宰”应该会需要数学能力好的大脑吧？
不，不是应该会，而是肯定会。当年“主宰”被摧毁的时候警方就提到：“驱动‘主宰’的大脑是一个数学能力非常好的大脑。”
他闭上眼睛，不再往下想。
谭华穿上衣服，启动电脑，将蓝艾给的软件导到电脑上。“是否安装？是（Y）否（N）” 上大学前父亲对自己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己的作家朋友说，要有冒险精神。谭华犹豫了很久，将手指移向Y。然后戴上头盔，打开《军事歼灭》。
“我操！”谭华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经身处《军事歼灭》的战场上，是经典的巷战地图。登录界面呢？刚登录进来不是应该先到基地的吗？既然在战场上的话敌人呢？队友呢？指南针呢？地图呢？装备呢？
“这么快就装上了？”聊天平台弹出一条消息，是蓝依依发来的。谭华抬起头，蓝依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没了？”“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谭华跟着蓝依依穿过战场，来到一栋建筑前。“跟上。”蓝依依走进黑暗的建筑里，很快融入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光，眼前是一个纯白色的界面，一眼望不到尽头，好像是无垠无际。中间悬浮着很多数据方块。
“《军事歼灭》游戏的后台。修改器是我编的程序，可以让我们以意识数据的状态在计算机里游走。”“哇噢，太壮观了……那里有我的名字！”谭华指着一个方块。蓝依依走过去，用手摸着上面的“深海蔚宇”。“是这个吧。这就是你游戏中的意识数据体，如果有人删除了这个数据体，那你就死了。”谭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那其他的方块就是其他玩家的意识？”蓝依依点点头。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蓝依依说着，双脚慢慢离地，向前飞去。“哎！怎样才能飞啊！”“你在minecraft创造模式怎么飞的？”谭华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脚也慢慢离地，身体稍稍向前倾，也向前飞去。
蓝依依在一座巨大的像是服务器东西前停下。“就在这个服务器接口，可以进入‘主宰’内部，上面有加密，我试了好几次都没通过。”“我来试试。”谭华点开端口，弹出一个全息键盘。“这个有点难办，需要模拟口令来欺骗系统。”谭华对着服务器输入一行行代码。谭华咬着牙，如果蓝依依的程序能模拟出汗的话，那谭华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汗流浃背。
“好了！”谭华敲下回车键，服务器弹出一个进度条。进度条的绿色慢慢向前爬行，爬行到尽头时，一扇门缓缓开启。蓝艾先放进一个数据包。
“这就是‘主宰’内部。跟我上次在这里时差不多。”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庞大的数据在滚滚流动。谭华实在无法想象蓝艾就在这种地方待了不知多少年。
门突然在两人身后关上。“怎么回事！门关了！”蓝艾猛地拉住谭华，“别动。”只见前方出现一个白色人影，人影慢慢走近两人，显出了本来面目。
“陆俊梁！” “不，是鲁军亮。”蓝艾说。
“晚上好。”鲁军亮说。话音未落，蓝艾突然向前冲去，直击鲁军亮，鲁军亮措手不及，被击退好些距离。“小蓝艾，好久不见，反应速度快了不少。”“谁是你的‘小蓝艾’你这个变态！”她再次向鲁军亮冲去。蓝艾和鲁军亮在数据流中大战，激起一阵阵波动。这场战斗谭华也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速度，在数据流中大战的两人已化为两道残影。倏忽如风之间已不知完成多少回合。
忽然蓝艾有一瞬间的停顿，仅仅一瞬间。鲁军亮绕过蓝艾，径直向谭华冲来。谭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鲁军亮给控制住了。“想不想跟小蓝艾一起驱动‘主宰’？”“鲁军亮！”蓝艾大吼。鲁军亮一打响指，蓝艾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变成了一尊雕像。
“你的反应速度不够快。没关系，可以在‘主宰’里练习。”鲁军亮说，“跟蓝艾一起，让她教教你。”
“呃！”鲁军亮低头看去，看见一只手。是蓝艾的手，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你怎么能动……”“你以为我进来什么都不准备？我准备了一些木马，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还有，你记得‘数据核弹’吗？”“数据核弹”是当年攻破“主宰”所用的程序，“我来之前带了一
个，只不过作用目标不是‘主宰’，而是你的意识。谭华，数字。”
“0170。”
“口令密码正确，‘数据核弹’开始引爆。”一个听起来有点像蓝艾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好像上帝的旨意。蓝艾把脸凑近鲁军亮，露出一个无不嘲讽的微笑。
还真像核弹在面前引爆。巨大的光亮覆盖了整个环境，很快又变回一片虚无。
谭华摘下虚拟现实头盔，天已经快亮了。他撑着身子走到镜子前面，眼里全是血丝。
谭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才勉强恢复体力。他走下床，给自己冲一杯咖啡。点开电脑的新闻栏目。其中第一条尤其引人注目：《<军事歼灭>游戏开发者陆俊梁昨夜被发现猝死在办公室中，经证实其真实身份为“主宰”计算机原开发者鲁军亮》 谭华喝了一口咖啡，将滚动条拉下，直到这条新闻被屏幕的边缘没过。《军事歼灭》也打不开了。谭华拉开窗帘，朝阳照耀学校。这时，他感到现实是多么美好，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现在更现实了。

（全文完）

【原创小说】《军事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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