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地理学家中,有一位被后世誉为“中世纪最伟大的地理学家”的人物——郦道元。他博览群书,足迹踏遍半壁山河,以一生心血撰成《水经注》四十卷。自此,研究此书成一门专学,世称“郦学”。
郦道元:行走在山水与笔墨之间
郦道元,字善长,范阳涿州(今河北涿州人),被视作中国游记文学的重要开创者。他出身北魏贵族世家,其家族为当时北方六大汉姓世族之一。父亲郦范官至青州刺史,封永宁侯。少年时随父游历山川,早早在心中埋下了热爱地理的种子。
后来,郦道元步入仕途,曾任尚书主客郎、治书侍御史等职,为官刚正。此后二十余年,他深入实地考察,行迹几乎覆盖全域,最终写就长达三十万字的《水经注》,这部书也被后人尊为“中国古代地理百科全书”。
《水经注》:一次超越原典的注疏
《水经》理殊未尽,故为之注解。其所不知,盖阙如也。非惟寻图访迹,更在因流以溯源,即委以穷源。
——《水经注》原序
《水经注》源于古篇《水经》。《水经》原文仅万余字,记载 137 条河流,内容简略。历史上,往往是经典本身光芒夺目,注疏只是锦上添花;唯独《水经注》完全超越了《水经》,乃至后人常只知“注”而不知“经”。
在序中,郦道元写道:“昔《大禹记》著山海,周而不备;《地理志》其所录,简而不周;《尚书》《本纪》与《职方》俱略;都赋所述,裁不宣意;《水经》虽粗缀津堵,又阙旁通。所谓各言其志,而罕能备其宣导者矣”。意思是《水经》虽然大致梳理了水道的脉络,但仍然存在记载不完整、不够详尽的地方。
于是他“以多暇空倾岁月,辄述水经,布广前文”,用为《水经》作注的名义,完成了一部 “缀集异同,考之耳目” 的鸿篇巨制—— 《水经注》,全书 40卷,30 万字,是原《水经》的20余倍,记载河流 1252 条,覆盖范围北至辽东,南达岭南,东起大海,西抵葱岭,以水道为纲,详细记述中国地理概况。
《水经注》魅力何在?
1
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人文地理志
从名字看来,《水经注》是对《水经》的注释,但实际上是对《水经》的补充、完善和扩编。它以河流为线,串起沿岸的郡县沿革、历史事件、人物轶事、神话传说、物产风俗、古迹碑铭……犹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立体文明长卷。
写黄河,会追溯到“昔禹治洪水,山陵当水者凿之,故破山以通河”;记三峡,则留下“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的歌谣;写渭水,会考证姜太公垂钓之处;写洛水,会引出 "昔黄帝之时,天大雾三日,帝游洛水之上,见大鱼,杀五牲以醮之,天乃甚雨,七日七夜,鱼流始得图书" 的古老传说;写江南的运河,不仅写航道走向,还记录了沿岸 "商贾辐辏,舟船相继" 的热闹景象。
2
以足为尺的实证精神
《山海经》曰:“昆仑之丘,河水出焉。”而《水经》云:“河水出昆仑东北隅。”今按河源所出,非昆仑也,乃在于阗之南。
——《水经注》卷一河水注
余考群书,咸言河出昆仑,重源潜发,沦于蒲昌,出于积石。然窃谓昆仑之高,河源所出,宜在斯处。
——《水经注》卷一河水注
郦道元格外重视实地考察与材料鉴别。在自序中,他强调“访渎搜渠(寻访小河、勘察渠道),缉而缀之”,书中材料多经亲访目验,并明确以“迳见”,也就是亲眼目睹为可信标准。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敢于纠正《水经》原典的错漏。在经典至上的时代,这种不盲从、重实证的精神,极为难得。
正因如此,《水经注》不仅补充了前人所缺,也修正了旧籍之误,成为中国地理学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学术丰碑。
3
流动的文学诗篇
郦道元不仅是一位严谨的学者,更是一位富有诗意的文人,他以诗一般的语言,将地理记述升华为生动的文学叙事,使全书文采斐然,情景交融。在他的笔下,赋予了《水经注》独特的文学魅力。
写瀑布,是 “崩浪万寻,悬流千丈,浑洪赑怒,鼓若山腾”;写湖泊,是“水色澄明而清冷特异,渊无潜石,浅镂沙文”;写春日江景,是 “绿水平潭,清洁澄深”。而《三峡》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的描写,早已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被收录于语文教材,历代传诵。
明朝的张岱就极力推崇郦道元在山水散文史上的地位:“古来记山水手,太上郦道元。”
《水经注》中记录的千余条江河,有些已消失在岁月中,有些改道易形,不复旧貌。然而在这部书里,它们依然奔流不息,生机勃勃。
因此,《水经注》不仅是一部地理著作,更是一座中华文明的精神宝库。透过它,我们望见的不只是山河脉络,更是这片土地上绵延不绝的文化记忆。
来源: 陕西水利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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