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时代”的前奏 

“英雄时代”是南极探险的一个专用术语。特指19世纪末到 20 世纪初比利时、英国、德国、瑞典、法国、日本、挪威、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先后 17 次出征南极。这是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和通信条件下，凭着英雄气概和牺牲精神所成就的空前壮举，也是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驱动下的激烈竞争。而“英雄时代”的大幕，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比利时海军中尉杰拉许最先拉开的。 

杰拉许自幼向往海洋，就读自由大学时便利用假期到北大西洋航线当听差而三赴美国。后来曾向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和探险家斯坦利申请刚果河考察但遭拒绝，给瑞典极地探险家诺登舍尔德写信自荐也杳无回音，于是想到仰面求人不如自立门户。1894 年杰拉许向比利时皇家地理学会提出南极考察申请，并抓住第六届国际地理大会的机遇赢得支持。1896 年，杰拉许从挪威购得一艘250 吨、150 马力的捕鲸船帕特丽娅号，重新整修后，改了个颇具国家主义色彩的船名比利时号。 

而比利时号恰恰洋溢着最浓厚的“国际主义”和“五湖四海”气息。统共二十来人的小小团队里回荡着7 国语言。1896年7 月 29 日，25 岁的挪威青年阿蒙森应征入选并就职二副；美国医生和人类学家库克担任船医；罗马尼亚生物学家雷科维查，波兰地质学家阿兹托夫斯基，波兰气象学家杜波罗沃斯基等各国精英相率加盟。没有工薪待遇，不论等级品第，比利时号求贤用士的不二宗旨是科学探索，唯一因缘是共同志趣。 1897 年 8 月 16 日，比利时号从安特卫普起航，经里约热内卢向南极进发。1898 年 1 月到达格雷厄姆地。沿海岸和一长串岛屿西行，杰拉许 20 余次登陆并发现了后来以他名字命名的海峡。1898 年 2 月 15 日跨过南极圈，比利时号原计划冬天之前回到墨尔本，来年再继续探索南磁极，但3月2 日却被冻结在南纬 73 度 31 分、西经85 度16 分的彼得一世岛海面。几经挣扎未能脱身，只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地过冬，“既来之则安之”了。 

在地球的七大洲中，南极是唯一没有人类居住的“白色沙漠”。由于覆盖着约 2000 米厚的冰盖，南极温度比北极平均要低 20 摄氏度，曾有过零下 89.2 摄氏度的地球最冷纪录。南极也是世界的“风极”和“干极”。当严酷而漫长的极夜降临，比利时号船员因维生素缺乏而患上坏血病，不断有人深陷抑郁和精神失常，6 月 5 日，物理学家丹科心脏衰竭去世，船员们在暮光熹微中挖开浮冰海葬队友，沮丧和绝望到达顶点。6 月 22 日船猫“南森”死去更让全船一片惊慌。当年的船猫可不是宠物而是“神物”，预兆着全船的吉凶祸福。杰拉许和船长莱科因特已经双双卧病而立下了遗嘱。正是在这种危急存亡时刻，阿蒙森和有过格陵兰探险经验的库克接过了比利时号的指挥权。

 强制在伙食中增加企鹅、海豹难吃的肉和肝脏，以补充当时并不知道的维生素；每天烤火几小时，用光明照耀身体和心灵；库克的两大措施让全队奇迹般恢复了健康。7月21日南极的太阳再次升起。1899 年元旦，半英里之外出现自由水域，比利时号昼夜奋战，爆破法未果后改用大锯从2米厚的冰原上锯出一条通道。1899 年3 月14 日终于驶出了自己挖掘的“冰上运河”。“打碎玉龙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1899 年 11 月 5 日，比利时号回到安特卫普。杰拉许和同伴受到利奥波德国王封赏，并将名字写进了《城市金书》。

除了南极越冬壮举，杰拉许的团队首次采集了大量南极地区的动、植物和矿石标本；整整一年间，每小时做一次气象观察记录，不分昼夜无间冬夏从未中断。还留下关于洋流走向、地磁变化等各种报告共10 余卷，南极从此有了最早的全天候科学数据。阿蒙森日后成为叱咤风云的“白色雄鹰”和“极地拿破仑”，库克成为世界航海探险的掌门人物，几位随船科学家也都成了名秀一方的业内领袖。比利时号不愧为精英的熔炉和巨人的摇篮。 

当“数学王子”高斯发现高斯磁定理并在1838 年用球谐函数推出地球南磁极的位置后，各国探险家争相跟进，作为高斯故乡的德国也不甘人后。1899 年由政府出资，仿照南森的弗雷姆号船，建造了长 152 英尺、宽37 英尺、325 马力的高斯号。极地委员会选出具有格陵兰岛2 次考察经验的柏林大学地理教授德里加尔斯基出任统领，6 位科学家、5位军官和 26 名水手组成南极考察队，1901 年8 月11 日从基尔出发，越过佛得角和开普敦，12 月 31 日到达凯尔盖朗群岛。少部分人留守驻扎，德里加尔斯基带上预先买好的40 条狗，向南极大陆西部继续挺进。1902 年2 月21 日发现威廉二世地，但却在浮冰中陷入羝羊触藩的困境，到了3 月2 日已被牢牢冻在南纬 66.2 度、东经 89.4 度、距海岸85 公里处，南极越冬的命运已成定局。 幸亏高斯号具有完备的设施和充足的给养，困厄中没有“冬眠”和“冬闲”。德里加尔斯基对创造“最南”纪录兴趣不浓，而对观测“水、土、空气三要素”的科学数据情有独钟。他们在冰上建起小屋和风力发电站，3 月18 日，派出3 个队员8条狗，拉着 2 架雪橇南下 50 英里，在南纬66 度40分处发现了高达 1000 英尺的火山锥并命名高斯堡。3 月29日，德里加尔斯基登上气球吊篮，升空1600 英尺达2 小时，开创了南极探险使用氢气球的先例。首次空拍了南极鸟瞰图，并用刚发明的电话和船上联络。接下来5 次往来于高斯堡火山进行测量和采集岩石标本。还用简陋的爱迪生留声机录下了企鹅鸣叫声。为了防止抑郁症蔓延，高斯号上开展了丰富多彩的娱乐和阅读活动，一年多冰上囹圄，数个月极夜煎熬，全队竟然斗志不衰士气未减。

当夏天的阳光重返南极，高斯号仍冻结在5 米厚的冰层中，距自由水域有 600 米之遥。炸药和大锯均未奏效，只能靠投放漂流瓶向外部世界求援。德里加尔斯基想起比利时号曾记载过冰上的深色物体下沉更快，自己也观察到烟囱里的炭黑倒在船外会引起冰雪融化。一个顿悟引发了“尤里卡效应”，原来白色的冰面反射阳光而深色物质吸收阳光！于是德里加尔斯基把全船的炉灰、煤渣、企鹅血等搜集清理、变废为宝，铺成一条“垃圾地毯”，引自然之热解自然之冻。1903年2月8 日，随着两下颠簸，高斯号最后摆脱了经年冰封，全船一片欢腾。知识果然能带来更多生存机会。沿着“阳光水道”回归大海，6 月 9 日驶入开普敦。德里加尔斯基致电政府请求来年再返南极，但却因经费拮据而奉命归国。1903 年 11 月 25 日高斯号抵达科尔，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只因发现新领地不多并且没有创造新的“最南”纪录。高斯号也以 76000 加元卖给加拿大海岸警卫队来抵偿债务。

1905 年至 1931 年间，德里加尔斯基陆续出版20 大卷文献和2 卷地图，绘制了 900 多页气象图表，采集了4030 个物种标本并描述了其中 1470 个性状，还完成了南极辐合带和大陆600 英里海岸线测量，特别发现了南印度洋水体分为4层。科学界对高斯号的崇高评价和威廉二世皇帝大相径庭。

来源: 北京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