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称:靰鞡草,红根子,塔头,羊胡子,毛子草

功 效:通经活络,消除疲劳

在东北的黑土地上,藏着太多与生存相关的草木故事,而隶属于莎草科薹草属的多年生草本的“乌拉草”,便是其中最朴素,却也最温暖的篇章。它没有红松的名气,没有杜鹃的贵气,没有人参的珍贵,却安静地丛生在森林或三江平原草甸的沼泽里,即便高寒地带,也能扎下根,长出属于自己的一片绿意。

遇见它,若俯身细观,便会发现它的根状茎虽短,却能在泥泞中凝结成稳固的“踏头”,仿佛是为了在湿软的土地上,站稳脚跟特意生出有力的支撑;秆子紧密地簇拥在一起,纤细得像姑娘缝衣的棉线,质地却坚硬,任风吹雨打也不易弯折。基部的叶鞘褪去叶片,棕褐色泛着淡淡的光泽,有的微微开裂,有的化作纤细的纤维,像是给这株小草裹层朴素的外衣。叶片比茎干稍短些,或是近乎等长,向内紧紧对折,边缘带着些许粗糙的肌理,摸上去能感受到自然的韧劲,没有一丝刻意雕琢的光滑。

每年六到七月,是乌拉草的花果期。这时,它才会显露出几分独有的模样。最下部的苞片是刚毛状的,没有鞘的包裹,上部化作鳞片状,如同为花穗撑起一把把小巧的伞。它的小穗有二到三个,紧紧挨在一起,顶生圆柱形苞片是雄性,透着几分精神劲儿;侧生球形小穗是雌性,上面密密匝匝地挤着小花,像一群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顽童。雄花的鳞片是褐色,顶端圆圆的,透着憨厚;雌花的鳞片是椭圆形,顶端同样钝圆,颜色深些,背面中部颜色稍浅,还藏着不明显的三条脉,边缘围着一圈狭狭的白色膜质,似乎给鳞片镶了一道细细的银边。果囊和鳞片几乎等长,或是略长一点,卵形或椭圆形,淡灰绿色的底色上,密被乳头状的小突起,摸上去有些粗糙,却满是生命力的触感,基部稍圆,有短短的柄,顶端突然缩成柱状的短喙,喙口是完整的,没有一丝缺口。小坚果安静地待在果囊里,等待着成熟后落入泥土中,开启下一轮的生命循环。


看似平凡无奇的小草,却成了东北山区老百姓寒冬里的“救命草”。

东北的冬天,气温常常跌破零下30℃,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河水冻得能跑马车,早些年,普通棉鞋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严寒,脚很容易就被冻得红肿,甚至生出冻疮。乌拉草却用它独特的温暖,成了老辈人抵御寒冬的法宝。老辈人常说:“关东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前两样都是稀罕物,寻常百姓难得一见,可乌拉草却是随处可见的自然恩赐,却一直默默守护着一代又一代东北人。

关于“乌拉”二字,还有段渊源,它又写作“靰鞡”“兀剌”,是从满语里对皮靴的称谓音译而来,旧时关东人穿的“靰鞡鞋”,便是用厚实的皮革缝制成的“土皮鞋”,而鞋里絮的,正是捶软的乌拉草。

在长白山脚下的村落里,至今还流传着一个关于乌拉草的故事。

很久以前,村里住着一猎户,是一对年轻夫妻,男人叫大松,女人叫小杏。有一年冬天,天气格外冷,大松的靰鞡鞋里絮的普通干草早就被踩实了,根本不保暖,他的脚冻得又红又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眼看家里的粮袋子快见底了,他得顶着风雪进山打猎。小杏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却苦于家里穷,买不起棉絮,更别提昂贵的皮毛。一天,小杏去冰窟窿里挑水,看见岸边沼泽里的一簇簇枯黄小草,茎叶细长,她觉得这些草格外亲切,她想把眼前的草捶软,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割些带回家。她找出家里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棒,坐在炕边,对着乌拉草一下下捶打。刚开始,草还硬邦邦的,“砰砰”捶打声在屋里回荡,渐渐地,草慢慢变软,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小杏把捶软的草小心地絮进大松的靰鞡鞋里,大松穿上后,只觉得脚底下暖暖的,比之前舒服多了。那天,大松进山没多久,就套回一只肥硕的狍子,他高兴地对小杏说:“这草可真管用,走了大半天,脚一点都不冷!” 后来,村里人见大松的脚不冻,都来问缘由,小杏便把乌拉草的用法告诉了大家。


从此,割乌拉草,捶乌拉草,絮乌拉草,就成了东北人入冬必做的事。

传说清太祖努尔哈赤统一东北女真部落时,军队面临严寒天气,普通棉鞋无法抵御寒冷。士兵尝试用羊毛填充鞋内,但羊毛遇汗后冻结,导致脚部冻伤。一次偶然,士兵发现山民用乌拉草编织的草鞋保暖性强,便将乌拉草放入靴中,顿感温暖舒适,冻疮也逐渐痊愈。努尔哈赤得知后,下令全军推广使用乌拉草,解决冬季作战的保暖难题。

此后,乌拉草成为满族军队和民间广泛使用的保暖材料。

清世祖顺治帝登基后,睡眠质量不佳。内臣取来乌拉草编织成褥垫铺在龙床上,顺治帝睡眠明显改善。后来,乌拉草成为宫廷贡品,因其独特的保健功效受到皇室青睐。

每到秋季,山林里的树叶渐渐变黄,东北的老百姓就会扛着镰刀、背着背篓,踏着晨露去割乌拉草。那时的乌拉草,茎叶已经长得结实,纤维也足够坚韧,是收割的最佳时节。当镰刀落下,一簇簇乌拉草被整齐地割下,很快就装满了背篓。背回家后,先把乌拉草摊在院子里晒干,阳光洒在草上,一点点抽走水汽,也把阳光的温暖吸进草叶里。等草完全晒干,就收起来垛在屋檐下,或是放进仓房里,像珍藏宝贝一样存着,等着冬天的到来。

寒冬来临,大雪纷飞,山民们就取出晒干的乌拉草,拿出木棒,坐在温暖的炕边捶草。木棒一头粗一头细,握在手里刚刚好,对着草堆一下下捶打。刚开始,乌拉草还带着晒干后的硬挺,捶打一会儿后,就慢慢变得柔软蓬松,纤维也舒展开来,像一团团轻盈的云朵。捶草是细致活,要把草捶得均匀,不能有硬疙瘩,否则絮进鞋里会硌脚。


村里的老人常说:“捶草要用心,草才会给你暖脚,这是人和草的缘分。”

捶好的乌拉草,就可以絮进靰鞡鞋里了。先把靰鞡鞋的帮子撑开,把乌拉草一点点填进去,从脚尖填到脚跟,填得满满的,却又不能太实,得留些空隙让脚能灵活活动。絮好后,穿上厚厚的袜子,再把脚伸进鞋里,系紧鞋带,走在雪地里,脚底下暖暖的,即使在雪地里走,也不会觉得冷,更不会生冻疮。有些人家还会用乌拉草做成草褥子,铺在炕上,冬天睡在上面,就像裹了层温暖的被子,浑身都舒服。还有心灵手巧的妇人,用乌拉草编些小篮子、小垫子,虽然不如竹编精致,却透着浓浓的乡土气息,用起来结实耐用。

姥姥还用乌拉草给我编了草鞋,冬天时穿着在雪地里疯跑都不冻脚。姥姥一边编鞋一边给我讲过去的故事。姥姥说,老爷年轻时,冬天跟着生产队去山里伐木,天不亮就出发,踩着没过膝盖的大雪,走十几里路才能到伐木点。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每个人就一双靰鞡鞋,全靠里面的乌拉草保暖。有一次,老爷在伐木时不小心把鞋弄湿了,乌拉草也吸满了雪水,晚上回到工棚,赶紧把草掏出来,放在火边烤干,然后重新捶软絮进去。如果没有乌拉草,老爷的脚早就冻坏了,根本撑不住冬日山林的劳作。

姥姥还说,那时候的乌拉草,比什么都金贵。东北的冬天漫长又寒冷,可因为有了乌拉草,百姓们才能安心生活,才能顶着风雪去砍柴,去打猎,去劳作。

现在生活越来越好,各式各样的棉鞋、皮鞋、雪地靴走进了寻常百姓家,靰鞡鞋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可老一辈人对乌拉草的感情却丝毫未减。有些老人还会在秋天去割些乌拉草,晒干捶软,絮在老棉鞋里,贴着脚,心里也踏实。或是做成草垫,放在椅子上。因为乌拉草透气防潮,比化纤制品用起来舒服,

如今,人们还发现了乌拉草更多的用处,它的纤维坚韧,不易折断,能用来做人造棉、纤维板,还能造纸,甚至做成精美的草编工艺品,摆在家里,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无论用途如何变化,乌拉草在东北人心里的分量从未改变,它依旧是陪伴祖辈度过寒冬的“宝”,更是刻在记忆深处的温暖符号。

乌拉草没有华丽的外表,也没有动听的名字,却用最实在的方式,诠释生命的意义。它的故事,在东北黑土地流传,它不仅仅是一株草,还是寒冬里燃起的暖意,滋养着东北百姓,也滋养着这片黑土地的记忆,让每一个听过它故事的人,都能感受到来自野草的那份温暖。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 | 陈凤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2020年获得“长白山自然保护区建区60周年长白山生态文明建设优秀志愿者”称号。

初审 | 陈嘉琦、李书豪

复审 | 魏星华

终审 | 韩永林


来源: 吉林科普微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