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血压常被认为是“盐吃多、血管硬”的问题,但一篇发表在 Nature Reviews Nephrology (2023) 的权威综述揭示:血压的真正控制中心,或许部分藏在肠道

来自澳大利亚 Monash 大学的 Francine Z. Marques 团队整合了数百项研究,提出了一个全新框架——“肠–脑–肾–免疫多轴网络”,阐明了肠道菌群通过代谢、免疫、神经和物理通路共同调控血压的科学机制。

在健康状态下,肠道菌群通过分解膳食纤维产生短链脂肪酸(SCFAs),如乙酸、丙酸、丁酸。它们可结合血管和平滑肌细胞上的 GPR41、GPR43、GPR109A 等受体,促进血管舒张、抑制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RAS)活性,从而自然降低血压。然而,在高盐饮食、肥胖或压力环境下,产 SCFAs 菌(如 FaecalibacteriumRoseburia)减少,促炎菌增多,血压控制被打乱。

图1|食物—肠菌—血压调控示意图

饮食改变肠道菌群代谢产物(SCFAs、胆汁酸、TMAO等),这些产物通过神经、免疫、血管、肾脏多通路共同调节血压。

研究团队还揭示了盐敏感高血压(salt-sensitive hypertension)的肠源机制。高盐饮食不仅升高血容量,还会破坏肠道菌群生态,减少乳酸杆菌属(Lactobacillus)。这会促使肠道 TH17 细胞 过度活化,分泌 IL-17 与 IL-6,诱发全身炎症和血管收缩。换句话说,盐通过“免疫途径”升高血压,而不仅是水钠潴留的结果。

图2|不同肠段的细菌、氧气、酸碱度与代谢特征

细菌主要集中在远端回肠和结肠,因为那里的氧气少、适合厌氧菌生长。

这些菌群发酵膳食纤维,产生短链脂肪酸(SCFAs),对血压有保护作用。

这解释了为什么膳食纤维摄入越多,肠道健康和血压控制越好。

与此同时,研究还发现肠屏障完整性在血压调控中扮演“物理守门员”角色。菌群紊乱会削弱上皮紧密连接蛋白(如 occludin、claudin),导致 LPS 渗漏入血,激活 TLR4–NF-κB 炎症通路,诱发血管收缩、内皮功能障碍与肾脏高压负担。作者称之为“肠道机械转导障碍(mechanotransduction dysfunction)”——即肠道的物理屏障变化可直接转化为血压信号。

图3|高血压中的肠屏障损伤模型

🔹 正常血压时:

纤维和SCFAs丰富 → 强化紧密连接蛋白(Claudin、ZO-1、Occludin等);

粘液层完整,屏障功能良好,防止细菌产物渗漏。

🔸 高血压时:

高盐、低纤维饮食 → SCFAs减少,粘液变薄;

肠上皮“漏”了:细菌产物(如LPS)进入体内;

诱发炎症反应与纤维化,平滑肌增厚,血管僵硬;

形成慢性炎症-血压升高的恶性循环

表1|肠源代谢物与血压调控机制速览

代谢物受体/通路主要作用对血压的影响
SCFAs(乙酸、丙酸、丁酸)GPR41/43/109A血管舒张、抗炎降压
吲哚衍生物AhR 通路抑制免疫激活、维持屏障降压
LPSTLR4–NF-κB激活炎症与血管收缩升压
胆汁酸FXR、TGR5调节代谢与血管张力双向调节
三甲胺氧化物(TMAO)MAPK/NF-κB促血管硬化与氧化应激升压

此外,菌群还会影响降压药的疗效。研究发现,肠道菌可代谢 ACEI(如卡托普利)或钙离子通道阻滞剂的前体结构,改变其生物利用度。不同患者间的菌群差异,部分解释了为何“同样的药,有人见效,有人无效”。这意味着,个体化菌群分析有望成为未来降压治疗的辅助指标。

作者展望,未来的高血压防治将进入“微生态医学”时代:

●通过膳食纤维与多酚类食物恢复 SCFA 代谢通路;

●利用 益生菌(Lactobacillus、Bifidobacterium) 或 合成菌群疗法 改善肠屏障功能;

●开发 微生物代谢物模拟药物,直接靶向 GPR41/43 或 FXR 通路;

●建立 菌群–基因–药物反应数据库,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个体化控压。

高血压,或许不再只是“血管病”,而是一场微生态失衡的全身性反应。重塑肠道,也许就是重启血压平衡的钥匙。

参考文献

Marques F.Z., et al. (2023). The Gut Microbiome and Hypertension. Nature Reviews Nephrology, 19, 153–167. https://doi.org/10.1038/s41581-022-00654-0

来源: 合康谱精准医学科普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