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月亮之上》第一部《月球心跳》第14章 黑暗迷宫

作家霄昀著

熔岩管深处那由远及近的、令人心悸的岩石摩擦声，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刮擦着林澈和莉娜的神经。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们，林澈几乎是本能地猛推操控杆，勘探车发出低沉的嗡鸣，轮胎碾过破碎的岩屑，仓促地转向他们来时经过的一个岔路口。

黑暗吞噬了方向感。车灯刺破的有限范围之外，是绝对的、浓稠的墨色。先前为了躲避那可能存在的“移动物体”，他们慌不择路地钻入了这条陌生的支管，而现在，想要按原路返回时，却发现记忆中的路径在几乎一模一样的琉璃质岩壁和幽深洞口前变得模糊不清。

“导航信号中断，惯性系统受到局部引力干扰，误差累积超过百分之十五。”莉娜的声音在密闭的车舱内响起，冷静地陈述着噩耗。屏幕上，原本清晰的路径回溯图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代表他们自身位置的光标在几个可能的岔路口之间闪烁不定。

他们迷路了。

这片形成于数十亿年前的古老熔岩管道网络，其复杂程度远超任何地图的标注。纵横交错的支管如同巨兽肠道内的褶皱，一些是死路，一些环形相连，一些则通往更深、更不可测的黑暗。他们像两只误入大理石迷宫的蚂蚁，在无尽的重复和相似的景象中徒劳地转着圈。

“记录路径，标记我们经过的每一个洞口。”林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下达指令。莉娜迅速编写了一个简单的脚本，利用车头激光测距仪在经过的岩壁上留下不易察觉的光学标记，并在内部地图上生成轨迹。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他们试图沿着一条看似宽敞的主干道前行时，整个熔岩管猛地一震！不是那种规律的“心跳”搏动，而是一次短暂、剧烈、来自侧上方的冲击！

轰隆隆——！

低沉的轰鸣通过岩层结构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岩石碎裂声。车体剧烈摇晃，顶棚传来被碎石砸中的噼啪闷响。

“月震？还是……”林澈的话还没说完，后方通道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坍塌声！通过后置摄像头（已被扬起的月尘完全遮蔽）和声音传感器，他们能判断出，刚刚经过的那段通道，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被垮塌的岩块彻底封死了！

来路已断。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沿着脊椎向上攀爬。

莉娜快速检查系统状态，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车体后方悬挂系统报告应力超限，第三电池组外壳破裂，内部短路……电力输出下降百分之二十二。备用电源仅能维持生命支持和基础传感八十七小时。”

电力，在这片黑暗中，是比氧气更加宝贵的生命线。没有它，勘探车将变成一口冰冷的金属棺材，生命维持系统会停止工作，他们将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走向终点。

唯一的安慰是，氧气循环系统暂时独立，还能维持大约一百二十小时。

黑暗，死寂，迷路，塌方，电力受损……所有不利因素如同约好了一般，同时降临。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探测器屏幕上，那代表月球“心跳”的强劲脉冲，依旧在不屈不挠地跳动着，仿佛在嘲弄他们的渺小与无助。而那诡异的摩擦声，在坍塌发生后似乎暂时消失了，也许是声源被阻断，也许是那个“东西”被惊动，改变了方向。

绝对的困境。

林澈关闭了大部分非必要的车灯，只留下最低限度的照明，以节省宝贵的电力。车内陷入一种更加深邃的幽暗，只有仪表盘和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照着两人凝重而疲惫的脸庞。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澈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氧气和电力都在倒计时。我们必须主动寻找出路。”

莉娜点了点头，她的侧脸在微光中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冷峻。“坍塌改变了局部应力，可能也开辟了新的缝隙或通道。我们需要重新扫描周围环境，寻找空气流动的迹象，或者……地质结构上的薄弱点。”

科学探索的本能和求生的意志，在此刻压倒了恐惧。他们开始利用车上一切可用的工具：高灵敏度气压计监测着最微小的空气流动；被动声纳监听者岩层深处可能存在的、代表空洞的水滴声或风声；莉娜甚至尝试用低功率的探地雷达，穿透岩壁，描绘周边数十米范围内的结构。

时间在紧张的搜寻中一分一秒流逝。电力百分比缓慢而坚定地下降，像一道催命符。每一次探测结果的反馈，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弦。大部分是令人失望的死路或厚重岩壁。

就在电力储备跌破百分之五十，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时，被动声纳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不是那令人不安的摩擦声，而是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如同叹息般的嘶嘶声。

“这里有气流！”莉娜猛地抬起头，指向声源方向——那是一个位于他们侧上方、被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半掩着的、不起眼的裂缝。气压计的读数也证实了那里有极其微弱的压力差。

裂缝很小，勘探车绝对无法通过。但既然有气流，就意味着后面可能连接着更大的空间，甚至可能通往地表！

希望的火花再次燃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新的难题：如何过去？裂缝位置较高，周围岩壁湿滑（可能存在水冰挥发），徒手攀爬极其危险。

莉娜的目光落在了车上的设备上。“用机械臂。”她果断地说，“机械臂末端加装冲击钻和抓钩，我们可以尝试扩大那个裂缝，或者至少固定一条安全绳。”

这是一个冒险的方案，可能引发进一步的坍塌，而且会消耗本已紧张的电力。但他们没有选择。

林澈操控着机械臂，如同一个笨拙的外科医生，在昏暗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将钻头对准裂缝边缘。钻头与岩石接触，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寂静的迷宫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次冲击，都让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头顶的岩层会再次垮塌。

就在他们专注于扩大裂缝时，那种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再次从迷宫深处隐隐传来。

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

它没有被坍塌阻断，它还在移动。而且，它似乎……正在朝着他们制造的噪音来源而来。

惊险与希望再次交织。他们找到了可能的生路，却也可能引来了黑暗中的“居民”。睿智和毅力让他们在绝境中找到了方向，而此刻，他们还需要与时间，与电力，与那未知的追踪者赛跑。林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钻头更加猛烈地冲击着岩石，碎石簌簌落下。出路就在眼前，但他们必须在被这片黑暗彻底吞噬之前，闯出去。

来源: 江苏省射阳县心理咨询师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