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航海博物馆的“航海历史馆”里，陈列着一艘金碧辉煌的船模，它就是用3000克24k纯金精巧打制的春秋吴国大翼战船。

吴国位于河道纵横的江南水乡，中国最早的水军在此诞生。在2500年前怎样打水仗？小小金船的甲板上，士兵们手持刀剑戈矛，却够不着隔水相望的对手。但是我们看到船后部有几名张弓搭箭的战士，又看到伞盖、船桨上插有敌方射来的飞箭。《三国演义》中，周瑜问孔明：“水路交兵，当以何兵器为先？”孔明回答：“大江之上，以弓箭为先。”“草船借箭”的剧情由此引出。

可是由于双方舟船都在运动，弓箭互射的效果比较有限，而且只能杀伤敌方士卒，并不能摧毁其舰船，所以军事家发现更有效的武器——火船。周瑜虽然得到了孔明用草船赚来的十几万枝利箭，可最终还是靠老将黄盖驾驶一队满载引火物的船只闯进曹营纵火，才烧掉被错误地锁在一起的战船，取得赤壁之战的胜利。

火船攻击

是中国古代水战史上教科书式的战术

1363年爆发了朱元璋和陈友谅这两股反元势力的鄱阳湖大战。当时陈友谅水军的船大而且众多，占据优势。可是陈的战船都用铁索系连起来，准备碾压朱元璋较小的船队。在激战中，朱元璋方面向连作“铁阵”的陈友谅舰队推出七艘满载火药和引火物的“火船”，把陈军烧得焦头烂额。

“火烧赤壁”的故事妇孺皆知，作为大军统帅的陈友谅竟没听说过？确实如此！原来这个故事是通过《三国演义》传播于世的，而该书作者罗贯中大约生活在公元1330－1400年，也许在鄱阳湖大战之际他已经完成了小说创作，但肯定还没有刊行，所以陈友谅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就不足为怪了。也有人猜想，正是鄱阳湖火攻的战例打开了罗贯中的脑洞，他就顺手拈来写进千年之前的三国时代，玩了一把“穿越”。

火船攻击虽然厉害，却受到风向、水流等因素限制，若遇“东风不与周郎便”，就要尴尬了，所以战术家们一直在谋求更靠谱的水战策略。古代东西方战场上都使用过抛石机，它借助杠杆和离心力抛射大石头，常用于攻城战。

在公元553年前后的南朝梁元帝时期，有人把抛石机搬到了战船上，称为“拍船”。不过抛石器发射时会产生很强的侧转和后坐力，严重影响船体平衡，操作也很不方便，所以成为一项失败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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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抛石器（图片来源于网络）

五代十国时期的一次长江水战中，吴越国钱元瓘的水师先向敌船上抛撒黑豆，让对方水兵纷纷滑跌，失去作战能力，然后用类似玩具喷水枪的铁筒喷洒火油焚烧敌舟，大获全胜。

史书记载，这种“火油”是从“海南大食国”进口的。据北宋军事著作《武经总要》记载，当时有一种“猛火油柜”，应用抽水唧筒原理，将易燃的“猛火油”喷向敌方，实施火攻。钱元瓘所用的火油喷筒跟“猛火油柜”很相似。

中国的金属发射火器最早实证是元代用于陆战的铜火铳。船载火炮的真正出现，是明代中后期的事，它随“大航海时代”从欧洲传入。

明嘉靖时期（16世纪前叶），明军通过葡萄牙人获得一种先进的舰船火炮，当时中国人把欧洲事物（主要是葡萄牙与荷兰）统称为“佛郎机”（即法兰西），于是就称这种炮为“佛郎机炮”。稍早，明朝已经在兵船上装备了鸟铳（也叫“鸟咀铳”），那也是从西方引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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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佛郎机炮

（中国航海博物馆藏）

欧洲兵船在15世纪初开始装备前装弹丸的火炮，但它的射程与威力很有限，主要用来轰击跳上本舰甲板的敌方水手，要想攻击百米以外的敌舰就“心有余，力不足”了。还有一个难题是，沉重的大炮装在甲板上，将明显抬升船的重心，破坏船的稳定性，开炮时产生巨大后坐力，更可能导致翻船。还记得吗？一千年前中国人把抛石器搬上船时就为此闹心了。

1514年，英国造船师詹姆斯•贝克尔创造性地把舰炮设置在甲板下的货舱里，从而降低了船的重心，大炮通过开在船舷舱壁上的炮窗（射击孔）开火。

明代万历三十二年（1604），荷兰舰队入侵福建，与守边官军发生冲突，荷兰人用舰炮攻击，“第见青烟一缕，此即应手糜烂，无声迹可寻，徐徐扬帆去，不折一簇，而官军死者已无算，海上惊怖。”

后来，明军终于也通过购买获得了这种“佛郎机大炮”，并视之为“御夷第一神器”。当时荷兰人与葡萄牙人在中国沿海竞争激烈，多次发生交战。

万历四十八年（1620），葡、荷船各一艘在广东阳江近海开打，遇到狂风巨浪，两船都翻沉了。当地官员招来善于潜水的水手，打捞出沉船上的佛郎机炮36门，并将其中20余门运往北京。以后，中国官方开始仿造佛郎机炮，并加以改进，更多用于陆战，在对阵后金的战场上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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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郑成功军的双龙铜炮

（中国航海博物馆藏）

在大明王朝末期，出身海盗兼走私商的郑芝龙集团在东南沿海崛起，并在鼎盛时接受朝廷招安。由于长期与荷兰人打交道，郑芝龙的船队装备了精良的火炮。据荷兰史料记载，郑氏战船装备的大炮分别为16门、20门、36门，因此独霸福建沿海和台湾海峡。不过郑芝龙的福建水师战船火炮，仍不及荷兰火炮精良，明军海战最奏效的仍是老掉牙的火船攻击。

纵观明、清海战史，似乎海盗玩船炮比官军更得心应手。清代乾隆、嘉庆年间，福建同安人蔡牵为首的海盗驰骋于闽、浙、粤海面，劫船越货，收“出洋税”，不可一世。

他于嘉庆七年（1802）率船队进攻厦门海口的大、小担岛，登岸夺炮。蔡牵的妻子是一位大美女，人称“蔡牵妈”，居然能DIY自造炮弹！1809年，蔡牵在浙江台州渔山岛被清军围攻，血战一昼夜，最后突围无望，开炮自炸座船，与妻小、部众沉海而死，闽南百姓曾有一句俗谚：“蔡牵造炮炸自己”，寓意“自作自受”。

在海盗蔡牵的“末日之役”中，船上炮弹射尽，竟然用银锭当弹丸，创造了一个历史奇迹，此事也告诉我们，那时的火炮啥物件都能塞进去打。

《加勒比海盗》之类的影视片里，常出现炮弹击中战船，炸得烟火迸飞的镜头，这其实是导演和烟火技师给你下的“穿越”眼药。在加勒比海盗横行的17、18世纪，火炮发射的是根本不会炸开的实心铁球或者碎铁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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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施琅战船所用铁炮，后方是实心炮弹

（中国航海博物馆藏）

1683年施琅大将军击败郑氏舰队、攻占台湾，用的也是类似的炮和弹。到了19世纪初，英国人才开始拥有弹丸会爆炸、具有破片和冲击波杀伤效应的榴霰炮弹（“开花弹”）。在1840年的鸦片战争中，侵华英军大量使用榴霰弹，而中国军队的火炮基本上还停留在施琅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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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制造的克虏伯后装线膛舰炮

晚清马尾船厂进口

（中国航海博物馆藏）

清朝在19世纪与西方入侵者屡战屡败，因此催生了尝试“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洋务运动，通过购置和仿制，获得了比较先进的军舰，中国的舰炮也开始实现近代化。

来源: 中国航海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