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塔

大漠,沙土。来到了这屹立于火星的塔面前,看着走过的沙地那极不合群的小坑洼,他也知道了一切的因果,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存在的痕迹。也不知道在风蚀羸弱的火星上这最后的痕迹会保留多久,或许在三代以后彻底忘记,或许被当做遗迹永远封存。

“荧惑塔?”他看着这挂在塔上的牌匾喃喃自语,“若不是为了那些东西,鬼也不会来这里。”

这时身后传来极强的震感,仅有微薄的空气作为传声媒介虽然没有如此之震耳欲聋,但看着身后载他前来的火箭离去,心头的震痛已经无法拟比。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水雾沾在他面前的玻璃罩迟迟不散。“反正这就算命运!”说完这句话,他将下发的磁卡放到感应区上。

感到有人造访,从两边牵引拉开大门露出了天堂恩赐的光。他身上的防护服隔阂他和外界的所有感觉,虽然如此,但那特殊的第六感觉得面前的风异常地大。他必须尽快进入,不能让里面的生命空气扩散至这漫无边际的火星之上。

他进入后,门迅速地关闭。如果忽略那一连串的脚印,一切仿佛未曾发生过。火星回到了之前的寂静,不知道下一次打破寂静的锤子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在大门的里面,他终于可以脱去那笨重的防护服,那封闭郁闷的空气由此而解放。在这全是钢铁筑成的高塔内部,眼前的三条同路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越深的地方光强越大。表面粗糙的墙壁没有了太多发射光那么刺眼,但单一的灰白色也足以让人感到不适。

在他吸取这里第一口空气时——产生于世界最顶尖的净化器。他也不得不忘记自己之前的所有身份——落魄的计算机科学家和被妻儿嫌弃的丈夫父亲——看着这磁卡上那几个大字,也感受到了另一种维度。

“守塔人六号,负责区:信号部……”他思考着,“信号部,应该是要持续和那边保持联系的地方,正好和我的研究方向相关。”

想起自己所研学方面与其相关,他的自信感也萌然而生。同时还幻想着他如何如何用自己的知识帮助同事,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有时候一件小事甚至是幻想所产生的喜悦也可以成为不小的动力。他顺着磁卡背面的地图信息,很快就找到去往居住区的路线——就在大门左拐几步在简单的右拐就抵达了。

不过让他奇怪的事,这条长廊空无一人。他依稀记得,现在的生物钟指向正午时间,但如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会午睡。不过转而一想似乎也正常,现在的人的交流圈也过于小,正常的家庭餐桌的谈话平均不超过三句,更遑论在陌生环境下那倍加繁琐的串门程序。

一个在最角落的房间便是他余生之下的生存地,感应区上识别磁卡上的所有信息后,如同弹簧弹起般地打开房门。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牢笼中的迎宾曲,也是自由的最后呐喊。

里面的灯大概是没有关闭,淡黄色的色调总会让人感到温暖。家具全是总统套房的般配,他突然回忆起他年轻时也曾经受邀去参加学术会议,主办方提供的住所正是如此规格。但之后被学术劲敌抓住了把柄,刻字上了学术不端的骂名后就一蹶不振。

这是他被剥夺所有的名誉后流浪几年中最幸福的栖息地。看到此景的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这里的一切全属于他后,马上脱去身上几天未洗的衣服,跳进已经填充满热水的大浴缸内。微型清洁机器人在他的身上吸附汗渍,这种似痒非痒的感觉总会满足于神经的需求。不觉之中,在这如此合适的环境之下他闭上几天未合的双眼。

沉睡下,一句话在他的脑海里无尽徘徊:“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他在睡梦中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能无理由的接收这句话的所有信息却无法询问缘由,虽然也有一定的放松感,但代价是莫名的恐惧。直到提醒工作的铃声响起,才将他从无深度的梦中拉回现实。

“所以,这个梦是预言罗盘吗?”惊醒后的他在经过水的浸润后很快回过神,在浴缸内经历不足一秒的思考后也只能猛然跳起准备接下来的工作。他擦干他那赤裸的身躯之上的水,然后顺势穿上旁边蓝色的工作服和安全帽。待一切完成后他才发现身后的机器人其实就是这些方面的仆人。

工作服上的连带手套的指尖敏感区多方面触摸识别功能,安全帽下的护目镜中夹着一层透明的智能膜可以分析眼前那近乎一切的事物。它们的功能甚至不局限于科学研究工作领域,如此顶尖的装备就算是在他当时还在进行一项世纪项目之时也未能接触过。

门外,人群,千篇一律的服装。他原本想找一人来当他这位新同事的朋友,但看着每一个人那呆滞的表情,甚至还轻瞥寻求存在感的他一眼……

现在的世间比历史的任何时候都适合诠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一句话,不过人群实在过于异样,他们更像是一个个冰冷机器。这时,他想起了梦中的那句话,也理解了那句话。

在通往信号部的长廊之上,可以清晰地感到光强在逐渐减弱。这条长廊蕴含着不下十处分支,人群也开始分道扬镳,逐渐减少……最后抵达信号部时也只有他和另外一人——他的工作服上写着“五号”这两个大字。

处在长廊的末端,也是最暗的地方。我们只能通过护目镜的红外线感应系统来识别面前的事物——那一捆捆错综复杂的电线——不过红外线感应看到的细节有限。这时护目镜上也出现了几个大字:

“请检查支撑信号的电线是否有问题?”

果然,现在的流浪汉幻想曾经的生活就是一种错误。那落差感袭来——在电脑前的打字员或程序员与肮脏环境下的电工之间的对比——他足足呆滞了一分钟,茫然注视前方……

但转头一看,那五号却躺在电线堆中呼呼大睡。他原本想叫醒五号,不过在想起梦的告诫后拒绝了。

他听着五号的鼾声逐一检查电线。电线的外皮是“金属胶”制作,虽然昂贵,但是完全不用担心老化问题。这应该也是五号“偷懒”的借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铃声再次响起。但五号已经离去,整个信号部也只有他一个人……

折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屋里的机器人也准备了热腾腾的晚餐——那完全无合成痕迹的青菜和纯天然的大米饭。但在这国宴级餐品的面前,吃惯合成食物的他却没有极强的兴奋感。他的心中,萌生了一种说不出的伤痛……

饭后,也只有那一本在大衣中日记,记满密密麻麻的心情密语后转而成为存活在这世界上的一道痕迹。可是藏在口袋里的墨水却已经莫名地流干,把他的白衬衫染黑。幸好钢笔中还有残余的墨水,省些用还可记录三天的时光……

“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那么奇怪。还有那千篇一律的工作,我的灵魂似乎已经死透了……”

待写完后,困意也随之袭来,柔软的大床很有吸引力,直接捕获了他。

这是至成年以来没有晚睡的一天,梦境再次袭来,这一次的梦是在报名守塔人的前夕,他看着海报之上的宣传大字:“无门槛享受永世幸福。”当时的他是毅然在报名表上签上名,但在此时的梦中,多了过于这项目的思考。

“永生?为基因加入端粒酶片段。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在百余年中招募不断?”时间似乎静止,只留下他的思考空间:“荧惑塔是未来火星基地的探索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成更加合理的智能来充当守塔人?”

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会浮出水面,但却可以从清澈的水中知晓。

“守塔人,就是一个笑话!”

他在无尽的梦魇中走马灯似地看到他一生的记忆:拿张学位证书、那支笔、那则通告……同时还有那句话:“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直到他醒来,才从喜悦和伤悲的快速转化中解脱,不过也要承担梦魇造成的精神萎靡不振的后果。

又是千篇一律的一天,但明显没有昨天的活力。草草地跟着人群来到信号部,不过依旧还是不敢违背初衷,只是瞥了在电线堆睡觉的五号一眼,他继续检查这些电线……

这时,他发现了一根破损的电线——绝缘层没有完全覆盖。他激动地喊了起来:“我发现了,发现了一根破损的电线……”

这吵声惊动了五号,原本以为他会共同解决问题,但他不过醒来片刻就又马上躺下。无奈询问那护目镜的智能系统,他也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标记下地点后会有人来维修。

累意让他熬不过下班铃,准备离开这边的时候,五号也醒了,在近乎无灯的状态之下仅凭红外线感应是看不到他那慵懒的表情。正好是走同一条路,五号也没有刻意回避并排走的状况,就这样,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幽暗的信号部走到光明的长廊之上。

他们毫无违和感地走在一起,他原本不想开口,直到看到了五号脸上的那颗黑痣,在嘴角边的那个位置至死他都记得。

“你怎么在这里,我曾经的同事。”

五号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个疑惑的眼神在他心中完全符合。不过五号没有多说话,保持的沉默让他也被迫收回话题。

毋庸置疑就是他,虽然没有证据!这位曾经的研究团队的同事,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团队,从此就和他成为学术上的敌人。他想回忆和五号之前亲密无间的生活,但同时也会记起五号的举报——那则学术不端的通告。

“仅仅是一个参数,至于吗……”那则通告下发之时,他不断忏悔,但结果已经覆水难收了……对此,五号就是他一生的敌人,永远地,永远……

“罢了,已经过去了。”他安慰着自己,“过去是死的,未来才是未来……”

他们在房间门口就已经完全分开,再次享受完晚餐后,写完日记后再次入睡。

依旧是梦魇,压迫程度完全不亚于昨天。梦中是一座古城,他就在正中央——那城中的祭坛。看着地下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台上的刽子手和他身上的锁链……他也知道,他无力改变梦魇。

“赵·福安尔私入禁区,违背禁令,现封其精神于此,日后处决……”

他突然发现,隐约中远处有一座塔,那正是荧惑塔!

他想再观察片刻,但上面的铡刀已经落下,他猛然一醒,茫然地看着前方……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又是这句话——梦强加的信息。

现在的生物钟不过才两点,距离十四点的上班时间还有整整十二小时。他也明白之后可能要度过无眠的夜晚。

这夜中对他来说唯一的藉慰也就是完善日记。记录下所有发生的奇怪事件,同时钢笔仅存的墨水也殆尽……

他翻看起其他的页码,发现那人生的唯一的转折点就是那一则学术不端的通告。那时后,再也没有从日记中看到正能量的言论……

“看来,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切……”他低估着,“不过我相信在这里的‘幸福感’,会磨平一切……”

为了论证后半句话的正确性,第二天铃响后,他来到了昨天标记的电线问题地方。心里不断祈祷一定要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不过,依旧是未完全覆盖的绝缘层……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和五号一样,躺在电线堆中,等待下班铃,或许还不需要下班铃……

一个月后,因五号和六号长期缺勤而被发现后,管理员从地球赶到火星撬开他们的房门。房间中一切物品整齐排列,不过却缺少人烟。但管理员没有太过于在意他们的去处,而是对招募处发出一则讯息。

很显然,他们对于这些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六号的房间中,遗留下一本日记。日记最末页的日期是一个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找到我心中的古城……”

二、山洞

火星营地建成不久后,移民行动也按下启动按钮,但碍于在施工期间荧惑塔发生的怪事不断,这项伟大的计划招不到更多的移民。就这样已经过了五年了,原预测火星营地十个区已经人满为患,到头来还未填满一个区,并且已经移民成功的居民中还有不少者提交申请返回的信件,就算补贴也不断丰富但也无济于事……

“这是要完完的节奏!我不明白这些群众在担心什么,明明全是一些巧合却被弄得神乎其神……”董事长用力拍打桌面,“如果不行,那就撤资!”

“不,不行!”火星的文旅局局长连忙反驳道,“火星是一个蕴含巨大财富的旅游地区,不妨先招募一些探险家,解谜火星的有趣一面。然后慢慢地转型为旅游用地……”

“好!好主意!”董事长连忙鼓掌道,“看来这个地方可能不适合作为移民地,我们也只能破釜沉舟,看能不能让它向旅游地带转移。”

文旅局局长长叹了一口气,毕竟火星基地也有它投资的痕迹,若撤资所有的付出将成水漂……

公告发出后,虽然那“费用全额资助”的字眼格外引人入胜,但这可是火星,是一个陌生且危险的地方。况且已财政赤字,完全不可能再提供如守塔人那样优越的“生活环境”……

“看来,我失策了,不会有人愿意为牺牲生命而冒险……”文旅局局长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当处于幕后办公室的文旅局局长一筹莫展之际,一位不速之客居然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递交了一份有关于此次探险的协议。上面那具有法律效应的红指纹印格外清晰,所谓的“牺牲者”也已经找到,也可以说,文旅局局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然而文旅局局长却没有露出奉陪的笑容,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小伙。他轻轻地将协议退回,希望这位年轻小伙能够反悔。但换来的却是更加强硬的递交和更加坚定的目光……

刚刚端水回来的秘书也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手中为文旅局局长接来的茶壶也不禁晃了一下。能来这个办公室的并不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眼前这位年前小伙正是文旅局局长的儿子。

“林文静,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触及这些领域!”文旅局局长大拍桌子,将所有的怒火洒在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爸,我所做的事情完全合法,您无权管理我……”年轻小伙轻描淡写地说道。

让人痛心疾首的不是无助的训斥,而是最疼爱之人那轻描淡写的叛逆。眼看年轻小伙离去,那坚硬的背影映衬着这份被迫提交的协议,文旅局局长直接瘫坐于地上。

秘书见状也放下手中的茶壶,立马搀扶起文旅局局长。

他看着这位刚入职不久的秘书,悲痛地说道:“当初我就是为了让他安分点就取名‘文静’,这么多年了一直教导他不要做太过的事,但最后……”

虽然世人都希望揭开最后的谜底,但却不希望在此过程中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最后,文旅局局长死死盯着那份已经递交的协议,每一个字都如此的扎眼,特别是那个红手印,如同未来儿子遇难流下的鲜血一般……

“不然趁贵公子未走远,我去劝劝他,他应该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秘书拿过茶壶,为他倒上了满满的茶水正要起身劝住林文静时,却被文旅局局长叫住。

“我最了解我的儿子,越是劝他就会越执着,现在,我们也只能准备好更好的探索器械……”

文旅局局长默默地拿起这份协议,将其放置于抽屉内……

父亲的眼泪落下的不久后,一艘飞船也于火星着路。林文静看了看眼前那片宏伟的火星营地,他心中那个空旷的火星已俨然消泯。

“不愧是火星营地,比虚拟中的罗马斗兽场还繁华,古代东方皇宫也不及其雄伟……”林文静透过防护面罩看这不可言喻的火星营地,不禁感叹道。接着他逐步靠近外围“城墙”的大门,仿佛感觉到久违的拜访者,如同光束牵引一般露出了缝隙直至完全敞开。那里头,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华尔街,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多了一丝无助的苍凉。

正不知所措时,突然一辆敞篷的自动行驶汽车不知道从哪里出发到他的跟前。林文静上车后在感应区放上一体卡,伴随着一阵“滴”声后,这辆汽车也开启自动导航功能。很明显可以感到在急速行驶,想必这风一定和柔和,奈何防护服未脱下不能让他体验风和肌肤的碰撞。

周围无声的景象如同掉帧电影般地放映,这样的画面直至定格时,那座曾经的高塔也在他的立起。上面的几个大字——“荧惑塔”——依旧不失当年笔锋,于铁锈和铜青中脱颖而出。

“荧惑塔”似乎完全与世隔绝,周围的黄沙占据了百米有余的地界。它的后面是钢铁铸造成的别墅群,似乎不那么有光泽,相比就是住宿区。听说有几个移民者就在那边住下。曾经文旅局局长也表示他们可以住在荧惑塔,算是先行者的一项福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始终不肯……

“看样子,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那就只能依父亲,不,文旅局局长的意思:让我随便选择里头一间房间?”林文静自言自语道,“毕竟听说,里头的居住环境还比较好……”

放置好一体卡后,大门从两端拉开,灯光感应到有人光临,顿时亮起。首先映入眼帘头是一条长廊,如果仔细看的话其应该会有部分的分支,想必如果不是在主道之上就会进入到一个迷宫之中。

可能是光强逐渐递减的缘故,无法看清最末端的事物。墙壁上也叠积了或多或少的灰尘。在灯光的闪耀之下,仿佛间抵达了一处古迹。

“这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吗?”,林文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面前的玻璃罩也随之产生白雾。待几百台制氧机和空气净化器已经将长廊的空气全部拉到与地球大气氧含量一样的比例时,他才脱下防护服。而在这段时间内,他只有发呆——迷茫的思考。

那张一体卡同时也是荧惑塔的住宿部的房间的钥匙总和,他向着这条长廊走了几步后便抵达所有宿舍的承载体的起点。

“不愧是当时最先进的住宿区,就算在十几年后,依旧可以保持一尘不染,相比于其他的夜应该在中上水平……”林文静轻轻推开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焕然一新的房间,完全不同于外面那布满灰尘的廊道。“看来这就是‘荧惑塔’的房间……”不过,这间房间似乎不是他的目标,关上门后,好像有一个引导者般地带领他熟练地穿过蜿蜒辗转的弯道长廊。

“这里就是六号房间吧……”林文静自言自语道,随后便推开这房门。里头的大床上整整齐齐排列着数件六号工作服。他也没有顾上那么多,已经疲惫了一天,看到这舒适感十足的床后也不顾是否过于肮脏,不分所以然地蹦到床上,片刻鼾声便起……

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个梦,一个人带领着他在荧惑塔中行走,最后来到了这六号房间。一切都是如此地真实,就算是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在做梦。直至梦醒时才恍然大悟,他可以回忆起大部分细节,但那个领路人的面相却十分模糊。或许是多次重复的缘故,这条路线已经深深地烙印于他的脑海中。

不过,现在的梦中却遇见了他的大学教授——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学者。此时的场景是在多媒体教室中,林文静正趴在桌子上听着他讲课。“量子纠缠有个有趣的现象,简单的例子就是两个人彼此心意相通。这种方式不会随着生命结束而停止,也可以说,这是和灵魂交流的一种方式……”就这么听着,他就睡着了,等他醒时,已经是在床上——荧惑塔六号房间的床上!

“那个教授,好像因为学术不端失去了工作,之后不知道去向了……”他低估着,看了看旁边的场景,还有那六号工服,经过短暂的发呆后也意识到自己彻底醒了。

“真该死,我居然连睡衣都没有换,澡也没有洗!”他起身看到白净的大床已经被染灰了大片,不禁有点惋惜。但此刻最重要的是探险,他带上了装备必要的物资的军用背包,穿了升级版的防护服后也走出了房门。

穿过孤独的长廊,打开大门的瞬间,他看到了许多面容沧桑的老者堵在门口。令林文静震惊的是他们皆没有带氧气面罩,在仅有地球氧气含量的0.13%行走。不过待他发现他们背后的管子时,一切疑惑才得以解开:原来他们的氧气供给是气囊通过这条管子与后背的血液-气泵进行气体交换。这样的优点是可以在火星上仅仅需要换下气囊就可以供给氧气而不需要经过繁琐的脱换氧气面罩的能力,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他们此后的一生皆要与这个管陪伴,或许还会失去正常的呼吸功能……

他不知道为何有人会放弃自己的肺主动选择气囊呼吸,唯一最合理的猜想就是他们在安插血液-气泵时已经失去肺功能……

“小伙子,你那么年轻来到这里可真是一个悲剧啊。”不知道是谁通过无线电波传来声音,不过看他们的嘴唇都没有动弹,可能就是通过智能编辑。也罢,失去呼吸系统的他们应该都不会说话。

“咋呢?”林文静回问道。

“这里出现了好多怪物,特别是塔里,一大堆!你住进来肯定是被逼的,可怜……”不知道又是哪方传来的无线电波。

“我只是来探险并非搬来的,谢谢关心!”说完,他关上门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但在他离开片刻真觉得有些后怕,那些神经兮兮的“怪物”真的是之前的移民?

“不管了,这些都不重要……”他坐上了一辆自动行驶的汽车,开往另一边的大门。那边可是距离今天的目标——奥林匹斯山——最近的地方。

奥林匹斯山,就在火星营地的附近,不过距离火星营地的中心“荧惑塔”确实有点路程。不过如果在那边的大门,步行完全可以在十分钟内抵达奥林匹斯山。也只能步行,毕竟每次探险都包含探寻火星营地周围的其他异常情况的任务。

没有任何一个仪器会显示自动行驶汽车的时速,不过可以感知它正在地快速行驶。很快,就抵达了大门。简单在感应区放上一体卡后,大门牵引而开,黄土、风沙再次迎风而来。

他眼前那座魁梧的山,就是奥林匹斯山!这件升级版的防护服会给予合理的判断——此刻距山脚大概一公里左右。与此同时,还有态势分析、实时监控等强大功能……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异样呀?”林文静看着周围的风沙飞扬,不就是正常的火星地貌。不知不觉中,他也抵达了那座奥林匹斯山,也就在这时,他发现这座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山洞。

“对对对,这就是异常!这个山洞就像是地球上浑然天成的,与火星完全不一样!”他记录下了这里的所有状况,包括拍照和扫描。

这时,他似乎听到了山洞里头的传唤声,不由自主地进入到山洞中。

“我终于想起来了,这里,我似乎也在梦中见过……”

幽黑的山洞中掺杂着几声不明所以的怪响,防护服也自动启动夜光模式,照亮了周围的路。

仿佛来到了地球,爱好探险的他拜访过了无数个山洞,却不曾想过火星也有如此的圣地。青苔、芽草覆盖在洞壁四周,还有几朵说不出来名字的红花。他甚至有脱下防护服的冲动,拥抱这无比美丽的超自然……

在洞里愈发深处,就越有一种多巴胺刺激的喜悦感。为什么他总觉得在火星上待了一天就有对地球的陌生感和向往感,他已经彻底被吸引了,无法自拔……

“咦,这边怎么会有一件衣服呢?”眼前的一个不自然的异物把他的意识拉住,他停下脚步思考,发现这个转角的视觉盲区背后,隐藏着无数件遭受大自然的侵蚀而破旧不堪衣物……

有足够多的探险经验的他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他轻轻拾起衣物,果然是火星营地建造前荧惑塔工程“志愿者”的工服,上面那几个大字——“荧惑塔”——就是最好的见证。

“可笑,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到来。放弃塔内的优渥环境来找死?”

他轻轻地触摸着那个“荧惑塔”的标识,突然,他无意将上面的灰尘抹除,露出了最真实的编号。

六号!信息部!

他的手一颤抖,这件工服又落到了地面之上。同时,他也发现由于光的强反射出现了盲点——角落的白光中是一蛛蛛白骨!

“啊!”他再也无法抑制住恐惧,连忙跑出洞口,他也发现了异样,满是黄沙的火星突然出现了一个街道,旁边的古建筑遗迹隔边而立,像是古地方的泥土建筑但大门却是古西方的石制模样。

但他没有停住脚步,依旧惊慌地跑,隐约中,他发现了一个特别台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速度如此之快,也有他不仔细看的因素在其中,以至于看不出那个台子的模样……

似乎很快,终于来到了大门前,熟练地刷卡后,来到等候多时的自动驾驶汽车之上……

“为什么总感觉这辆自动驾驶汽车如此之慢……”整整一个小时,他终于回到了塔内……

“那个六号,那白骨,好像他……”

他拿出了所有的行程记录,准备把这些东西全发给总部。如此的惊奇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然而,行程记录的定位却显示,他始终都在火星营地中,没有走出火星营地半步……

“不,不可能……”他一股脑地翻找所有的信息。

防护服的录屏显示他在自动驾驶汽车中睡着了,没有离开自动驾驶汽车半步……

录音中去除火星上的杂音,还有一段有规律的噪音,大概就是他的呼噜声……

就连自动驾驶汽车的刷卡记录也表示,这段时间内,他只开过两次车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大叫道,“我要是没有探险的记录,就是违约,到时候就不能……”

这时,总部打来电话。如果是文旅局局长的话,他应该会很好说话,但是,那边是董事长!

“我来到了一座古城,但是似乎又在梦中,很抱歉我没有完成组织下达的任务……”林文静也只能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并准备接受被遣返的命令……

“您难道不知道文旅局局长给你的防护服有意识提取的效果吗?您可以提取在此期间的梦境,我会尽力帮助您……”

三、疑城

“你知道吗?火星营地中有一个思维空间,里头有很多超自然的东西。林局长的儿子林文静亲自探险,绝对保真!可惜还未探索完就返回了……”

“是呀是呀,那边越来越有意思了,其实没必要担心那座塔的传闻吧……”

“有导出视频为证,上面有防伪水印……”

这些是群众们在网络上所发的言论,董事长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移民至火星营地的人剧增,之后也有很大的概率会扩建。

“贵公子那住进精神病院的事望您好好隐瞒,其他的事我也会处理,至于您的分红,我自然不会亏待的……”董事长对旁边的林局长说道,林局长在旁边唯唯诺诺地点头附和……

多年后,火星营地已经聚满了不知道多少位探险家和探险爱好者,十个区已经彻底爆满。同时,奥林匹斯山也迎来了无数次探险,但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山洞,毕竟奥林匹斯山完全没有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行的山洞!

他们这些探险员也是通过编号互相交流,和之前的荧惑塔一样是编号取代姓名。而这个荧惑塔中的房间也成为了其中的VIP营地。高昂的价格也抵不住少数人的支持,更有甚者变卖家产只为取得荧惑塔的一间房间……

“我不知道如何言语,那座所谓的古城究竟在哪了?”数年后,在荧惑塔内,五号房间的1985号今日去六号房间串门,找六号房间的主人1号闲谈,“我们已经到来了一年了。”

“它的出现在某一刻不经意的梦中……”1号轻描淡写地说道。

除了那几位在林文静探险之前就已经住进来的“插管老人”没有编号,其他人的编号都是按照注册的时间顺序来到的。

“那,您进入过那个地方吗?”1985号说。

作者:黄斐晟

来源: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

内容资源由项目单位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