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昆蒙框架”目标的持续推进,全球生态保护工作仍然面临着一个日益突出的困境:尽管越来越多的自然保护区、保护地陆续设立,生态系统的整体健康状况却没有随之显著改善;许多物种仍在加速灭绝,生态功能持续退化。这种“保护但无效”的矛盾局面,引发了科学界和政策制定者的广泛关注。根本问题在于,自然栖息地被人类活动高度破碎化。道路、城市扩张、农业用地和工业设施将大片自然区域割裂成了无数孤立的“生态碎片”。虽然“生态连通性”(connectivity)早已被视为生态保护的关键原则之一,但在实际操作中,它一直是一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概念。一方面,缺乏明确的、可量化的科学定义使得政策制定难以落地;另一方面,不同生态系统、物种和区域的复杂性又使得“生态连通性”的标准难以统一。因此,即使有些地方试图推进生态廊道建设或跨区保护措施,也难以评估成效或做出科学决策。

2025年4月25日,“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小编收到来自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生态连通性保护专家组(CCSG)的最新分享:当天,美国生态学家杰迪戴亚·布罗迪(Jedediah F. Brodie)等国际研究团队在《科学》(Science)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为《一个具有良好生态连通性的地球:生物移动的科学与保护》。这项研究不仅系统梳理了近年来关于生态连通性(connectivity)的科学进展,更首次提出了一个具有可操作性的“良好连通性”(well-connected)定义,为全球生态保护工作提供了一个清晰而有力的理论框架。

▲上图:亚洲象(Elephas maximus)是亚洲现存最大的陆生哺乳动物,体型仅次于非洲象。它们在亚洲的森林、草原和沼泽等多种栖息地中扮演着重要的生态角色,通过采食和活动影响着植被分布和生态系统的结构。上图是在昆明举办的第十五次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大会(CBD COP15)外的一头亚洲象造型的景观。©绿会CBD-COP15代表团 摄影 |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在过去几十年里,随着城市扩张、基础设施建设和农业开发不断加剧,人类对自然生态系统的干扰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大片原始森林、湿地和草原被切割成零散孤立的“生态孤岛”,生物的自然迁徙路径被阻断,生态系统的整体性也因此严重受损。虽然许多国家设立了自然保护区,看似给物种提供了“避风港”,但如果这些自然保护区之间彼此割裂、孤立无援,那它们的生态功能其实很难持续发挥。换句话说,不连起来,这些“绿点”很难撑起一个真正健康的生态网络。

在这样的背景下,研究团队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到底什么样的保护网络才算是“具有良好的生态连通性”?毕竟,这个词虽然在政策文件中经常被经常提到,但在科学和实践中却始终缺乏统一标准。

为此,研究人员基于大量实地研究、模型模拟和文献回顾,提出了这样一个定义:如果一个景观、海域或自然保护区网络能够让目标物种(focal taxa)自由移动,从而维持它们的长期存续,维系生态系统的关键功能,同时还能持续提供生态服务,比如授粉或自然控害,那它就可以被称为“具有良好的生态连通性”。这个定义听上去并不复杂,但背后蕴含的是一个从结构到功能、从空间布局到生态过程的综合判断标准。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对“生态连通性”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越了“有没有走廊、是不是挨着”这样简单的结构判断。它更多地关注的是生物“能不能真正在这里自由地生活和移动”。比如,如果一只蜜蜂(Apis mellifera)无法在花丛之间顺畅飞行,它就无法完成授粉任务;如果亚洲象(Elephas maximus)的迁徙路线被公路或围栏阻断,它的种群基因多样性就可能受到威胁。生物一旦“走不动了”,整个生态系统的运作就可能随之失衡。

▲北京雨燕(Apus apus pekinensis)是一种典型的候鸟,每年都会进行长途迁徙。它们春季从非洲南部出发,跨越数万公里的距离,历经亚洲的多个国家,最终在四月中旬左右抵达北京进行繁殖。待到夏末秋初,它们又将踏上返回非洲越冬地的漫长旅程,往返迁徙的距离可达数万公里。上图是:2024年5月19日,颐和园的工作人员救下了一只被困的北京雨燕。©摄影:Shouyong |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近年来,得益于技术的飞跃,科学家们已经可以利用遥感、GPS追踪器、生态建模等手段,在多个尺度上监测生物的真实移动情况。这些研究结果越来越清晰地显示出一个事实:连通性越强,物种的生存状况越稳定,生态系统的整体健康程度也越高。更重要的是,生态连通性与人类社会的利益其实也息息相关。比如,自然授粉、病虫害控制、水源净化等生态服务,都依赖于稳定而连贯的生态过程,而这些过程的基础,恰恰就是生物能够自由移动的能力。

尽管“生态连通性”的重要性早已经被广泛认同,它在全球保护工作中的落实程度却仍然不容乐观。布罗迪等人指出,目前全球只有大约10%的自然保护区是真正具备结构性的连通性的。换句话说,绝大多数的“绿地”仍是彼此孤立的“绿色孤岛”。而按照《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的目标,到2030年我们需要实现至少30%的陆地和海洋面积纳入“良好连通”的保护体系。如果不在现有的基础上加快步伐,目标恐怕很难如期实现。

归根结底,这项研究最核心的观点是:“生态连通性”不是一个抽象概念,它决定着整个生态系统是否能够正常运作,也关系到人类自身的未来。为了实现真正有效的保护,各国不仅要扩大自然保护区的面积,更要把“连起来”这件事放在更优先的位置。无论是通过恢复生态廊道、拆除阻断设施,还是通过跨境合作共享数据、协调规划,唯有各方携手努力,才能真正构建一个“连得起来、动得起来”的地球生态网络。

▲上图:大鳞钩吻鲑(Oncorhynchus tshawytscha),又称为大鳞鲑,是一种原产于北美的鲑鱼,广泛分布在太平洋沿岸地区,尤其是美国和加拿大的河流中。它们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生命力最强的鲑鱼之一,成年大鳞钩吻鲑体长可达1.5米以上,体重可超过30公斤。大鳞钩吻鲑具有独特的生命周期,通常在淡水河流中孵化和成长,成年后迁徙至海洋进行栖息和繁殖。每年秋冬季节,成年的大鳞钩吻鲑会逆流而上,返回出生地产卵,完成其壮丽的生命旅程。尽管大鳞钩吻鲑在自然界中是顶级捕食者,但由于栖息地丧失、水质污染以及人为引入的捕食者等因素,它们的种群面临着严重的威胁。上图:来自加利福尼亚北部雷丁附近Livingston Stone国家级鱼类孵化场的冬季回流大鳞钩吻鲑受精卵。这些鱼卵属于Battle Creek再引入项目中的繁殖亲本群体。图片来源:Laura Mahoney/美国鱼类与水生生物保护局

正如作者团队所提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随着气候变化和土地利用变化的加速,生物能够自由迁徙的“窗口”正在迅速关闭。如果我们希望在未来还能看到成群迁徙的鸟类、奔跑在草原上的野兽,听见森林中传来的虫鸣鸟叫,那现在就必须采取行动,把“生态连通性”落到实处。因为,只有“连”起来,地球才有未来。

(注:本文仅代表资讯,不代表平台观点。欢迎留言、讨论。)资讯源 | Science
文 | 王芊佳

编辑 | Linda Wong

排版 | 绿叶

来源: 海洋与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