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的紫色

在古代，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对于紫色这种颜色都有着特殊的青睐，把它视为一种“高贵”的颜色。

比如在东方，我们国家很早就有“紫气东来”这样的说法。

在唐宋时期，也有“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这样的诗句，这跟唐宋时期官员的官服颜色有关。在当时，紫色的官服是最尊贵的，并且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穿紫色官服。

而在西方，也有类似的“以紫为贵”的说法。比如“born in the purple”，它不是说生了个紫色的娃，而是东罗马帝国一种贵族称号，专门授予帝国皇帝子女。

另外，在古罗马时期，议员们穿的是白色带有紫色条纹的长袍。而将军在凯旋回城的时候，往往会身穿纯紫色的长袍，以凸显自己独特的身份。甚至有一种说法认为，古罗马皇帝卡利古拉，因为毛里塔尼国王穿得紫色斗篷太过华丽，就将他杀害了。

在公元4世纪，古罗马出台了严格的禁奢法令，规定只有罗马皇帝才可以穿特定的紫色衣服，这种特定的紫色，就是后面会提到的“泰尔紫”。

而古代东方和西方不约而同地将紫色视为“权贵”的颜色，背后的原因也非常简单——紫色染料实在是太贵了。

紫色获取不易

先从古时候的中国说起。

古代中国其实有两种类型的紫色染料，一种染料是从紫草这种植物的根部获取的。

提取这种染料的过程本身就非常费时费力，再加上这种染料和棉麻的贴合力不算特别好，用它们染衣服又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这就使得用紫草染色的衣物成为了一种奢侈品。

获取紫色染料的紫草，图片来源：Wikipedia

虽然贵，但是用紫草染色的衣物颜色很难维持太长时间，穿得时间久了颜色就消退了，所以紫草算不上是一种理想的紫色染料。

除此之外，中国还有一种紫色染料来源，就是从骨螺科的海螺里提取的动物源染料。肖世孟副教授在《齐桓公所服之“紫”色考》这篇文章里就考证，齐桓公当时的紫色衣物，就是从骨螺这种动物身体里获取的。

这种紫色染料染出来的衣服颜色更加深厚持久，不容易褪色。但是提取染料的过程非常复杂，所以价格同样非常昂贵。

在欧洲，“高贵”而持久的紫色染料也有着同样的来源。

大约在3000多年前，腓尼基人也发现了，从一些种类的骨螺身上可以提取到紫色染料，这种染料以腓尼基帝国一个城市“泰尔”（Tyrian）命名，所以被称做“泰尔紫”。

几种不同的骨螺以及它们染制的布料，图片来源：Wikipedia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在《荷马史诗》中，荷马曾经用“鲜血”一样的颜色来形容泰尔紫，听到这个描述，你也不用太过惊讶。因为从不同种类的骨螺里提取制作的紫色染料确实会不太一样。

下面这幅是后人绘制的凯撒凯旋的场景，画家把凯撒泰尔紫的长袍化成了红色，可能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图片来源：Wikipedia

泰尔紫这种染料的染色性能非常好，很容易附着在羊毛之类的材料上，并且染色之后很难被洗掉。甚至还有人描述道，这种染料经过风吹日晒之后，颜色反而会变得更加鲜红。

考古学家发现过一些3000多年前的泰尔紫染色的布料（下图），你也可以看出来，它的颜色直到今天依然鲜艳。

3000多年前使用泰尔紫染料染色的羊毛布料，图片来源：参考文献1

这种神奇的染料自然也受到了当时人们的喜爱，成为了腓尼基人重要的“出口产品”。

当然了，腓尼基人制作泰尔紫的过程也非常复杂，需要使用大量的海螺，所以这种染料的价格自然不便宜，买得起这种染料的人非富即贵。

在20世纪初，德国的化学家保罗·弗里德兰德（Paul Friedlander）尝试提取了1.4g的泰尔紫染料，弗里德兰德当时并不是想通过合成这种染料发大财，他只是想搞清楚泰尔紫的成分。

不过为了获取这1.4克的染料，弗里德兰德一共使用了一万两千多只染料骨螺，提取出的这些染料顶多能染一件长袍的边缘。所以你可以想象，想要染透一整件长袍，可能需要“牺牲”上百万只染料骨螺。

弗里德兰德使用的染料骨螺，图片来源：Wikipedia

骨螺紫色从哪来？

如果你仔细观察被用来作染料的骨螺，你可能会发现一个问题，这些骨螺的壳上一点紫色都没有。而且不光是壳，它们的肉其实也不是紫色的。

那紫色染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呢？

其实，骨螺能产生紫色染料，跟它的特殊生存本领有关。

虽然在大部分人眼中，海螺完全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很多海螺都是“凶猛的捕食者”，它们是吃肉的，在骨螺家族里就有很多这样的成员。

这些海螺在捕猎的时候，会通过一个叫“鳃下腺”的结构分泌出一些特殊的黏液。这些黏液能够对被捕食的海螺、贝壳产生镇静作用，让骨螺能够更轻松地进食。这些黏液也有抗菌作用，海螺在产卵的时候也会将这种物质加入到卵块里，提高卵抵抗细菌的能力，提高卵的存活率。

除了在捕食产卵的时候，在受到刺激（比如被挤压）的时候，它们的鳃下腺也会开始分泌黏液，收集这些黏液，就可以用来制作紫色染料了。不过对于个头比较小的海螺，古时候人们可能是直接碾碎而不是一个一个刺激它们分泌黏液，以提高生产效率。

其实骨螺的鳃下腺刚刚分泌出来的黏液也不是紫色的，而是白色的。

它们暴露在空气中，颜色会经过一系列变化，由白色变为橘黄色、绿色、最终在阳光照射下变成“泰尔紫”。

泰尔紫的诞生过程，图片来源：参考文献2

当然了，现在我们已经不再需要“残害”海螺来获得这种紫色染料了。

前面提到的弗里德兰德已经测定出了这种物质的主要成分，而且现代的化学工艺已经可以合成几乎任何颜色的可以在实验室里直接合成接近泰尔紫的染料。

所以在今天，紫色染料也已经不再是什么“权贵的颜色”了，任何人都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了。

参考文献：

[1] Sukenik N, Iluz D, Amar Z, et al. Early evidence of royal purple dyed textile from Timna Valley (Israel)[J]. Plos one, 2021, 16(1): e0245897.

[2] Benkendorff K, Rudd D, Devi Nongmaithem B, et al. Are the traditional medical uses of Muricidae molluscs substantiated by their pharmacological properties and bioactive compounds?[J]. Marine drugs, 2015, 13(8): 5237-5275

作者：代丽 科普作者

审核：张珊珊 泉州师范学院 海洋生态学 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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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星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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