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怡

摄影：杨浦东

在脚步与地板的摩擦声中，在网球拍划过空气的声响中，在网球与大地的撞击声中，远远传来中年严东生的声音：“抱怨和放弃是不可取的，我们只能埋头苦干，不断改进工艺，提高晶体质量……”

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所涂层中心的硕士研究生肖雨昕脸型瘦削，戴一副黑边眼镜，眼神里流露出智慧和青春的活力。他饰演的青年严东生一次次在挥动球拍时摔倒，又一次次在这个声音中努力重新站起来，举起球拍继续打……这位曾经只通过严东生奖学金对严先生有过模糊了解的学生，这次通过在舞台上再现严东生先生，得以以第一视角与前辈进行跨越时空的交流。演完这部戏后，他深刻领悟到：不管大环境如何，一定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在任何环境中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他称之为“来自前辈科学家的精神传承”。

素人演员真挚诠释科学家精神

今年5月30日是第八个“全国科技工作者日”。由中共上海市委人才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指导，中共上海市科技工作委员会和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联合主办，上海科技发展基金会支持的科学家精神舞台剧《群星闪耀》在上海科学会堂上演。市科技党委书记徐枫，市人才工作局副局长郭磊，市科协党组书记、副主席韩志强，市科协党组成员、副主席陈馨等领导出席活动并现场观演。

该剧从6家在沪的全国科学家精神教育基地中遴选出钱学森、严东生、钱伟长、闻玉梅、王建宇、包起帆等6位著名科学家及其团队，通过情景剧、朗诵、歌曲、音乐、多媒体等多种舞台表现形式，讲述“爱国、创新、求实、奉献、协同、育人”的科学家精神故事，展现科学家科技报国、勇攀高峰的崇高精神和高尚品格，激励全市科技工作者树立科技强国的使命感，积极投身科创中心建设。

不同于传统舞台剧，《群星闪耀》的表演者全为素人演员，主要来自本市各大学、科研单位和上海市科协。他们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用真挚的演绎诠释了科学家们的精神风貌，体现了科学家精神的薪火相传。

“奖掖后学是他们很大的一个共性”

舞台剧的排练主要在钱学森图书馆、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上海第二工业大学、上海大学、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中国科学院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等单位进行，为参演演员提供了近距离了解和感受科学家故事及其精神的好机会。例如，在钱学森故事的排练过程中，导演带领着演员参观位于钱学森图书馆一楼的该馆“镇馆之宝”——DF-2A中近程导弹实体；上海第二工业大学组织开展了演剧团成员与包起帆的座谈会，由包起帆亲身为大家讲述他发明木材抓斗、冒雪赶赴烟台测试电子集装箱标签系统和该系统申请国际标准的波折历程。

舞台剧编剧、导演、上海戏剧学院博士生黄锐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每个人都是丰富、立体的，因此他不想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概括每个人物身上的科学家精神。但他感受到这些科学家在对后辈的培养、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方面是相通的，奖掖后学是他们很大的一个共性。对于导演而言，因为戏剧是演给今天的观众看的，在今天演一台100年前的戏，为了弥合剧中人和观众之间的代际感，导演想了许多办法进行时空融合和沟通。

“抱怨和放弃是不可取的，我们只能埋头苦干”

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副研究员林翰在《晶体般闪烁的名字》一剧中饰演中老年严东生。他告诉记者，严先生在退休后，仍然坚持看纸质版国际前沿文献《Science》《Nature》等，而且看了之后喜欢找人讨论，得知有学生研究相关的方向，就会把文章拿给他们分享。施剑林院士组现在的研究方向就是严先生当年提出来的，他建议施剑林：“陶瓷是一种传统材料，虽然还有很多研究可以做，但总的来说，在基础研究方面想要异军突起已不是很容易。”

做介孔材料是一个全新的爆发点，而且需要达到一定专业水准的科学家全心投入进去。所以后来施剑林团队的研究就从陶瓷转向了低维与介孔纳米材料这种可以大放异彩的基础材料结构方向。生物医学、工业催化等领域都需要这项研究。到今天，林翰这代青年科学家还能继续在当年严先生指明的方向上接着开展工作。

与林翰同在中国科学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高性能陶瓷和超微结构国家重点实验室工作的金锡雄博士在剧中演严东生的秘书，代表观众向严先生提问：“为什么当时在我们的BGO晶体已经打出品牌的情况下，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取消了之前向硅酸盐所预定至少5000根PWO晶体的订单，改为只和俄罗斯签订供货协议？”严先生的回答体现了他作为一位战略科学家的长远眼光。金锡雄眼中的严东生“不是只会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能看清楚整个国际形势、有政治敏感”。

当时严先生说：“虽然欧洲核子研究中心这次没有和我们合作，但是，我想我们不应该把PWO晶体的研究停下来。否则，我们就要落后于世界了！抱怨和放弃是不可取的，我们只能埋头苦干，不断改进工艺，提高晶体质量，中国的晶体材料科学，必须保住在国际上的地位！”这给金锡雄也留下了深刻印象。几年之后，当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回心转意时，严先生说的“政治原因上的合作，往往也会因为政治上的其他原因而告终，不必理会。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在做的，是关乎全人类的事业，我们作为科学家，有责任和使命帮助他们。既然他们想和我们继续合作，我们应当全力以赴”，则更让金锡雄体会到严先生作为战略科学家开阔、纯粹、高瞻远瞩的视野和胸襟。

“是国家投资了我，所以我要回报祖国”

复旦大学医学分子病毒学重点实验室副教授张俊琪扮演中年闻玉梅。她感佩今年已过90大寿的闻院士至今仍每周到校三四天。“她所有课件PPT上的每一句话、每一张图，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去年9月16日，复旦大学病原生物科学馆全国科学家精神教育基地揭牌，闻玉梅院士专程前往参加。她从两方面对科学家精神作出的诠释——有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和有爱，张俊琪至今记忆犹新。谈及这位偶像级的先生对自己的影响，张俊琪说，闻老师1995年在《柳叶刀》杂志上提出了乙肝的治疗性疫苗，已经做到了三期临床，效果却不理想；但她说这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就是科学。这使大家明白，对那些不在预期内的结果和暂时的挫折、困难，都要勇敢、诚实地面对。

闻玉梅院士本人向记者表示，想为老百姓解决实际问题是她科研的最大动力。她所做的基础研究、乙肝研究都立足于祖国大地，把中国百姓的问题放在第一位。回顾自己的一生，她最怀念受国家培养去英国和美国进修的时光，说自己当时“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到什么国内没有的仪器设备都拍下来带回国让国内的研究人员学习。”“是国家投资了我，所以我要回报祖国。”闻玉梅表示。

“不管学什么专业，要做一个对国家有帮助的人！”

上海大学钱伟长图书馆的保安刘后强在剧中本色出演。钱老当年提出“拆除学校与社会之间的墙、拆除各学科之间的墙、拆除教学与科研之间的墙、拆除教与学之间的墙”这“拆除四堵墙”的办学理念，他在校园里耳濡目染。剧中钱老奋发向上的学习精神和他对年轻人“不管你们学的是什么专业，一定要记住，要做一个对国家有帮助的人”的鞭策，不仅被他引以教育自己的儿女，也激励着年过半百的他继续努力提升自己。钱老由一名文科生转学理科的经历，则使刘后强坚定了“保安也可以学物理”的信念。

上海大学化学专业学生仲陆祎在刚进上大时就感到这所学校与别的大学不同，曾经好奇那些让自己受益的学分制、选课制、短学期制等制度是由谁设立的；后来渐渐了解到老校长的事迹，在主修化学的同时，也选修了法学、汉语言、英文等课程，希望自己也能像钱校长那样文理兼修、博古通今。近日正逢毕业答辩，在离开上大前能通过戏剧表演与老校长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仲陆祎感到对自己是一份特别好的礼物。

“今天，当我们困惑、迷茫于自己所选择的专业，却发现钱校长在诸多领域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之所以由学文转向学理，是因为九·一八的炮火响起后，他要学造飞机大炮，帮助我们的国家。”仲陆祎的感悟正应和了导演的初衷——用可以共情的元素，串联起不同时空里的人。

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材料成型及控制工程专业学生陆昊文在大一时曾经学习过包起帆的事迹，当时只觉得这位校友很厉害，但不了解他艰辛的历程。演完这部戏后，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包起帆当年与那些受伤的工人生离死别时的无奈和下定决心要帮助他们的心情。

“眼下我正面临是考研还是参加工作的抉择。我想考研，以前一直害怕万一没考上，工作会受影响。了解了包老师的事迹后，我觉得条条道路通罗马，哪怕没考上，去参加工作，我如果能从做一线工人起打下坚实的基础，也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陆昊文表示。

2008年，中国科学院上海技物所的王建宇带着一群不过20出头的孩子在青海湖开展中国首颗量子卫星通讯试验。该所的博士研究生曾晨晨虽然之前没有参与墨子号量子科学实验卫星项目，但通过这部戏，了解了团队的历史和团队成员不畏艰难、严谨细心的开创和协作精神。

许多观众表示，这场舞台剧不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正如编剧在剧末歌词中所写：为科学写一份情书，唱出动人音符……

来源: 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