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称 | 落藜、胭脂菜、灰藜、灰蓼头草、灰条菜,灰菜功效 | 清热,利湿,杀虫
小时候听过童话故事《灰姑娘》,有一女孩儿被继母和两个姐姐欺负,要做很多家务,弄得灰头土脸、脏兮兮,所以被称为灰姑娘。王子邀请全城的姑娘参加舞会,善良的灰姑娘在一名老婆婆的帮忙下如愿以偿,但是灰姑娘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回家。到了午夜,她急忙离开,不小心落下一只水晶鞋,却被王子捡到。王子四处寻找水晶鞋的主人,找到后,王子与灰姑娘结婚,过上幸福生活。
灰姑娘是人类的传说,但在植物的世界里,也有类似的故事。灰灰菜便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早些年,灰灰菜是一种不起眼的植物,在农村被农民“唾弃”,那时,我也对它爱搭不理。如今,在百姓眼里,灰灰菜也成为绿色无添加无污染的蔬菜,显得有些“高攀不起”。它不再是历史上的“藜藿之羹”,也不再是农村的猪饲料,居然成为饭馆餐桌上的“绿色保健品”。

灰灰菜身份的逆转,令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灰灰菜,藜科藜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全球温带及热带以及中国各地都在开疆扩土,它的生命力极其旺盛,海拔五十米可以生长,海拔四千多米的地区扎根也不胆怯,在乡村的坡坡梁梁、沟沟岔岔,角角落落、圪圪旮旯、 田间地头都有它的身影。它还喜欢长在菜地里,跟农作物一起结伴生长。它的全草为灰绿色,茎具条棱,又带紫红色。叶片似无定形,颜色灰绿,常具白粉。花小色弱,即使开放,混在草丛中,也不被人发现,盛开的小花具有五枚绿色的花被裂片,雄蕊伸出,并无鲜艳的花瓣,未开的花蕾则是绿色小球一样聚集在一起。“灰灰菜”应该是民间的叫法,很亲切,很贴切。它的大名叫“灰藿菜”,学名叫“藜”。根据它生长的地域不同,叫法也各不相同。别名野灰菜、灰条菜、胭脂菜,或叫灰蓼头草、鹤顶草……而长白山下的百姓则称它灰灰菜。它自古就是可以采食的野菜。早就躲入《诗经》的句子里,《南山有台》写道:“南山有台,北山有莱……”其注释为,台是可以做蓑衣的麻类植物;莱即藜,即灰灰菜,嫩叶可食。如此说来,古诗里读到的“藜”“藿”“莱”都有可能是“灰灰菜”。《庄子·让王》中记载:“孔子穷於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藿不糁”。这是孔子周游列国时,在陈国和蔡国之间被困,连点儿米糁都没有,断粮七日,吃的就是灰灰菜。
灰灰菜给人类的第一感觉是卑微,似乎从先秦诸子的文字中被定格了贫贱气质。 《孔子家语》中子路的一段话:“负重涉远,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而为负米百里之外。亲殁之后,南游,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姻狞蘘坐,列鼎而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复得也!”子路是为了表达“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伤,他想说,只要双亲还在,他宁愿回到以前艰苦的日子,自己吃藜藿之实,而背米行走一百里给爹妈送去。在当时,米即小米,可是比较高级的粮食,而“藜藿”则是相对低级的食物,是艰苦生活的标志。
《韩非子·五蠹》里有一段:“尧之王天下也,粝粢之食,藜藿之羹。” 这里“藜藿之羹”是灰灰菜最古老的吃法,就是叶菜籽和豆子混煮,用以充饥的食物。根据文献描述的民间生活,可以推测,那时灰灰菜是用来煮汤。“粝粢”和“藜藿”说的又是难吃简陋的粮食,是一种百姓们食不果腹,穷得吃不起饭时才吃的食物,灰菜在当时粗糙的烹饪下,可以想象口感该是难以下咽。 当时的百姓们吃灰灰菜,绝对不是为了享受美味,而是实在找不到其他食物,为了维持身体所需的能量,才不得不吃。这样的食物,老百姓平常度日吃,但是,尧帝也吃,显出尧帝的高尚。
检索脑海中灰灰菜的影子,似乎它与菜园里的各种蔬菜一同入驻我的脑海。印象很深,而贪吃的我却从来没有吃过它。记事起,它在我的脑海中就是猪与家禽的食物。每次看着猪吃得香喷喷的,那种来者不拒的满足,令我很好奇。心里有疑惑,问过外婆。外婆告诉我:“灰灰菜有毒。”有毒?似乎是最好的答案。至于什么毒已经不重要了。外婆懂得野菜野花野菜,她告诉我有毒,所以我们才不去吃它。而外婆却用灰灰菜煮水来洗衣服,灰灰菜水成了洗衣粉和肥皂的替代品。

后来阅读中,图书为我答疑解惑。明朝《野菜谱》中将藜称为“灰条”,是这样记载:“灰条复灰条,采采何辞劳。野人当年饱藜藿,凶岁得此为佳殽。”灰灰菜是有毒植物,其毒性表现在幼苗作野菜食用时,有人食后在日照下,裸露的皮肤即发生浮肿及出血等炎症,局部还有刺痒、肿胀及麻木感,少数重者可产生水疱,甚至并发感染和溃烂,患者有低热、头痛、疲乏无力、胸闷及食欲不振等轻微症状。所以饥荒岁月方以灰灰菜为食,平日少有问津。了解到这些后,我有些杞人忧天了,居然为古人惆怅,古时贫困的百姓食用它之后,该是多么的痛苦,甚至我想灰灰菜的毒副作用可能会影响到古人的寿命。
据《礼记·月令》记载:“行秋令则民大疫,飙风暴雨揔至, 藜莠蓬蒿并兴。”灰灰菜惊人的繁殖力,让农民为之担忧。每一株灰灰菜都有成千上万颗果实,随风飘散,落地生根,与庄稼争抢肥水,所以一旦生长在苗间田垄,农民很讨厌它,视其为杂草会被连根拔掉。 迄今,都没有听说它由人工引种来栽培。
随着外婆的衰老,她的故事也多起来。一次我捋回一筐灰灰菜后,扬到院子的角落,感觉是给家禽的零食,鸡鸭鹅随时可以享用。这时,外婆对我说:“现在生活好了,就不用吃灰灰菜了。我年轻时贫穷,粮食紧张时,明知灰灰菜有毒,还采回灰灰菜剁碎和在橡子面中做窝窝头,吃了之后肚子是饱了,可身体哪都难受,后来把灰灰菜晒干后烧成灰,再用水泡一下,滤出残渣做面条,那倒是挺筋道,就是费事。也怪,鸡鸭鹅吃了灰灰菜就不难受。”

的确,灰灰菜是一种传统的救荒野菜,在我国有很长的食用历史。徐光启在他的 《农政全书》里写道:“灰菜列为人们救饥时可食用的野蔬,除了茎苗可食外,穗成熟时,采子捣为米, 磨面作饼蒸食皆可。”李濂在 《救荒本草》中说:“或遇荒岁,按图而求之,随地皆有,无艰得者,苟如法采食,可以活命。是书也有助民生大矣。”《本草纲目》也有记载:“灰条菜的细籽蒸爆取仁,可炊饭及磨粉食。”
灰灰菜不好吃,也不能多吃,这种说话让它在野草和蔬菜之间徘徊。其实,藜属的野菜没有野苋嫩,没有草头鲜,也没有荠菜根的香,还含有相当高的草酸。吃之前要焯水,把草酸去除,或炒或拌都要放蒜,这样算是补救,也算是增鲜。但是,它的种子却另有价值。《本草纲目》中记载:“灰条菜的细籽蒸暴取仁, 可炊饭及磨粉食……”诠释了果实灰藋子的价值。1922年在德国奥登堡附近的沼泽,发现了一具两千多年历史的尸体,肚子里有许多灰菜的种子,日德兰半岛有一处公元一世纪的村庄遗迹,在粮仓里也发现灰菜种子。灰菜种子有营养,可能久存,粮食不足时,可是救命的宝物。《救荒本草》上记载,灰菜的种子可以做饼,近代俄国人也用它兑上黑麦,做成饥荒时的代食品,可谓是殊途同归。

然而,在科技发达的当下,灰灰菜曾经诸多不足都隐退了,随之而来是一道道光环。灰灰菜不起眼,却被贴上古老植物的标签,更强调它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中药材,它全草可以入药,药用价值极高,不仅清热解毒、利湿杀虫,又能治疗腹泻痢疾、湿疮痒疹、毒虫咬伤,还能预防贫血,补充营养……一连串优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灰菜发挥药用价值之前,要晒干,之后用水煎服,这种方法流传数千年。不过,灰灰菜的其他药用价值要通过外敷实现。比如治疗湿毒发痒、疥癣湿疮等皮肤疾病,可以通过野菊花煎汤,外敷在伤患处。灰菜茎叶捣烂外涂治毒虫咬伤,癜风。鲜灰菜适量,水煎漱口治龋齿……
突然,我觉得我的童年与山野的默契中,忽略了灰灰菜的存在,自然也怠慢了灰灰菜。想到这里,我想尽快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山里,去寻找灰灰菜,期待与它对视,重拾野草野花带来的快乐。(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 | 陈凤华```

来源: 陈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