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名 | 鸡肠草,地胡椒、黄瓜香

功效 | 理气止痛,疏风,解毒消肿

人生的爱好和兴趣与出生地有关。在城里出生,从小就会接受系统的启蒙教育;在山村成长,缺少启蒙,孩子的认知都来源于生活。

有人问我:“为什么对野花野草如此感兴趣?”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是我童年的伙伴。”

如此回答,似乎由心而发,却也有些局限,因为不是每一棵野草,每一朵野花都是我的伙伴。

我出生在农村,童年的时光就在山野疯跑,属于我的玩具就是田间地头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草可以作为我过家家的道具,花有花的用处,草有草的安排。那时,有一种野草,因为贴着土地生长,常常被我和玩伴忽略。别看我们小,却喜欢大叶片的,大花朵的植物。这种趴在地上的小草,还真没有入孩子的法眼。

大约五六岁时,住在外婆家,不知何种原因,我的牙龈肿了,不敢进食,还影响睡眠,哼哼唧唧磨着外婆。外婆让我在家等着,她拎着筐出去了。那时,为了吃到煮鸡蛋,常常装病喊着肚子疼,我以为我牙痛了,外婆会给我买好吃的。

想到供销社柜台里的食物,瞬间,疼痛似乎就轻了。

没多久,外婆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去看柳条筐,满满一下子野菜,没有我想象的美食。我失望地继续哼唧。

外婆不理睬我,而是将这筐菜洗干净,用热水烫后,做成凉拌菜,卷在煎饼里让我吃。平日煎饼卷的是白糖,那也是给我格外的小灶,姨妈和舅舅都没有这份待遇。看到白糖换成野菜,顿时诧异,我瞪着眼睛问外婆:“我牙都疼了,咋还让我吃野菜。应该炒个鸡蛋吧。”

外婆笑了,告诉我这是药。

我真的不信。但是,我却闻到了淡淡的黄瓜香,居然诱惑了我的胃口。极其不情愿地吃了煎饼卷野菜。野菜的味道不难吃,细细品着,真有黄瓜的味道,不知不觉都吃了。稍后,外婆又端来一碗汤,汤水上面漂着的也是这种野菜。

很好奇地问外婆:“这又是啥药啊?还得让我喝汤?”我表现得极为不满。

外婆说:“刚才让你吃点,免得饿了,肚子饿,喝汤时会不舒服,吃的是药,喝的也是药,明早牙就不痛了。”

吃饱了,喝足了,牙痛似乎缓解了。那一夜,我睡得还算踏实。

次日起来,咬咬牙齿,居然不痛了。

我开心地去问外婆:“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牙不痛了。”

外婆告诉我:“附地菜,自留地边上长了很多。我们小的时候,曾是救命草,没有东西吃,吃山上的野菜和树皮时,就经常吃它,小时候,我们就没有牙痛过。当时也不知道它能治疗牙痛,前几年,供销社收购它,我这才知道。以前只当野菜吃了。”

为此,我记住了附地菜这个名字。

外婆还告诉我,她小的时候只知道附地菜可以止血,上山砍柴时,有时划破了手指,咀嚼附地菜,敷在流血处,一会儿就不痛了。

原来附地菜还能止血,我立刻对附地菜刮目相看。

想来过家家时,从来没有把它当作道具的主角。不知为何,对附地菜萌生歉疚。尔后,我去野外玩耍时,格外关注附地菜。本来就矮小的我,还得弯下腰来去寻找它。

附地菜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是紫草科附地菜属的成员。

在紫草科家族中,最广为人知的植物是勿忘我,原来附地菜与勿忘我还是亲属呢。

附地菜栖身在路边、田间草地和林地边缘。远远看附地菜,真如其名,称呼“附地菜”还挺贴切。想来可以食用,名字才有了一个菜字。如果把它的叶子拍碎后,一股淡淡的黄瓜清香飘入鼻息,为此,它就有了别称“黄瓜菜”。虽说为杂草,在农村是随处可见的植物,毫不起眼的存在,因为可以上餐桌,在民间便没有受到冷落,鸡肠草、地胡椒、雀扑拉等都是它的绰号。

早春三月,附地菜萌发的季节,它在贴近地面的地方长成一丛,生长速度很快。

植物志记载,它最高能达到30厘米,原来附地并不意味着它不会长高,刚长出时的确伏地。慢慢地,也有直立长高的那一天。附地菜的叶柄和地上茎都是紫红色,仔细看,一团小叶密布着白色的短绒毛,椭圆的叶片,只有花生豆大小,就像一个小汤勺,质地极薄极嫩,又像一个垫子一样伏在地表上。附地菜没有多余的叶脉,只有一条细细的折痕,在叶片的中央纵向贯穿。

童年的记忆是刻在大脑磁盘中,与岁月无关,与经历无关,那时的记忆,只要触景便会浮出脑海。那年我又回到我出生的村庄。正是五月,附地菜细长的花茎便从叶丛中心冒出来了。我很幸运,心中窃喜,我遇见了附地菜开花。

小花微小,小得很容易被忽视如尘。小得如米,这米,还不是大米,应是小米。小到看不出来花的结构来。五片圆圆的花瓣,染着温柔的淡蓝色,蓝莹莹的花瓣既抽象又卡通,似乎是我儿时画出的五瓣花朵。花瓣围绕着一个更微小的淡黄色的圆,从边缘向中心延伸,颜色逐渐变淡、发白。微小的花,色彩如此丰富,即便它低到尘埃,依然光芒附体。漏斗状的花朵中央,看不到花蕊,只能看到一个嫩黄色的小孔,极其细微的花蕊,就藏身在小孔之中。

花梗的顶端是花序,随着花朵的绽放,花梗的顶端明显卷曲下垂,就像蝎子尾巴那样。附地菜的花序生在茎顶,“花序”的顶端总是卷曲,最前端年纪最小,它们蜷曲着,如螺的形状,挤着一起,然后渐次伸长,这种形态的花序,通常被称为“螺状聚伞花序”。每舒展开一圈,就会绽放出几朵淡蓝色的小花,一朵朵,像是洒落在地上的小星星。

附地菜虽不隆重,但每次见到它,都是别样的感受。

只有低下头,才会发现这散落一地的小星星。只要注意到小小的花朵,自然会被它的精致吸引,目光再难移开。小花们喜欢温和的气候,待天气热起来,花朵便凋谢了。之后,在花蕊深处会结出四个小坚果,六七月份便成熟了。

植物的生命力令人惊叹,附地菜被视觉忽略,常常被人类践踏,而它却无怨言,默默地完成生命的承诺。

附地菜看似沉默,其实,草木有言,不管听或不听,看或不看,它都在绽放,不离不弃,默默服务于人类。《别录》里这样描述:“附地菜,主毒肿,止小便利”。在《贵州草药》里则是写道:“附地菜,祛风,镇痛”。虽然李时珍把它列入了菜部,但是,《本草纲目》上说:“附地菜其苗作蔬,不如鹅肠,鸡肠味微苦,生咀涎滑,故可掇蝉。”当然,它是一种药用植物,附地菜全草都可以入药,入药是在初夏的时候采收它的全草,可以鲜用,也可以是把它晒干了留着慢慢备用。可以健胃消肿,止痛止血,还可以治疗牙疼。由此可见,如果附地菜经过专业加工、特殊处理,它也会制成“中药材”,之后就有利用价值,那时,附地菜就会十分珍贵了。

粮食匮乏的时代,没有食物可吃时,附地菜可用来充饥,填饱肚子,居然用来救命的。如今人类富足了,野草也退出了人类的视线。况且,还有人类在田间地头喷除草液,洒农药,对野草的破坏性非常的大,附地菜自然也躲不过它们生命中的劫难。

其实,我特别喜欢附地菜的花语:“君若低头,满地繁星。”

看到附地菜的花,很小的花朵,能够精致到夺人眼球的地步,想来这该是它多大的本事和魅力。我顿悟,看它要低头,让自己低下来,再低下来,低到比一株小草还要低,甚至低到尘埃,才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朵小花的内心,完整地看到她的盛放。

低到尘埃,内心是欢喜的,想必附地菜就是尘埃里开出的花。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 | 陈凤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集《瀚海情书》《守护大山的人》《长白山下是我家》《长白山动物科普绘本》《记得住乡愁》。

来源: 陈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