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科普中国

作者：廖俊棋（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博士 耶鲁大学访问学者）

监制：中国科普博览

又是一年过去了，虎兔成功交班。

图：在农历兔年即将到来之际，云南野生动物园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寅虎卯兔生肖交接仪式”（图片来源见水印）

今年是兔年，免不了大街小巷都是兔子相关的年节装饰，以及一堆谐音梗，从“鸿兔大展”“扬眉兔气”到“奋发兔强”“钱兔似锦”，等等等等。

作为一名古生物学者，看到满大街可爱的兔兔元素，却忍不住会想到兔子演化历程的辛酸史。

兔子是啮齿类动物吗?

由于大大的门齿、毛茸茸的身躯、灵活的身手，兔子常常被误认为是啮齿类动物的一种。然而事实是，这两者外貌上的许多相近特征仅仅是为了适应类似的环境而产生出的“趋同演化”，在分类上属于各自不同的家族。

兔子在分类上属于“兔形类”，和啮齿类一样，这两者的门齿都又大且没有齿根，这种没齿根的牙齿会不断地生长，因此我们总是能看到这类动物在疯狂地咀嚼着什么。

可不要小看“磨牙”这一行为，对这类生物来说，这可是至关生命的大事。如果没有进行充分的磨牙，门齿会迅速向外生长，严重者甚至会影响嘴巴闭合、饮食，最终导致死亡。

一个门齿过度生长的兔头(图片来源: https://www.flickr.com/photos/smg_skullboy/8608790427)

但即便二者都有类似的牙齿形态，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有所区别的。

兔形类上颌的门齿其实有两对，其中一对藏在显眼的大门牙后，平时不容易看到。此外，它们用臼齿咀嚼的方式是横向运动的。而啮齿类只有一对门齿，在用臼齿咀嚼时则是进行前向运动。

兔子上颌有两对门齿，一对隐藏在大的门齿之后，就是红色箭头指向的地方(图片来源: https://www.mdpi.com/2306-7381/7/4/182)

除了上述区别外，这两个家族在食性上也有所不同。多数的啮齿类是杂食性动物，可以说是有啥吃啥的标准吃货；兔形类则是水果和蔬菜为主的素食主义者(不过近期也有研究发现兔子偶尔还是会开荤甚至吃同类来补充蛋白质)。

有研究发现兔子偶尔会开荤，已经有影片为证(图片来源: https://www.nationalgeographic.com/animals/article/snowshoe-hares-carnivores-cannibals-photos-yukon)

透过上述种种区别，我们可以看到，以老鼠为代表的啮齿类和以兔子为代表的兔形类分属于不同的家庭阵营。啮齿类动物的分布又多又广，现生4成以上的哺乳动物都来自这个家族，包括常见的老鼠家族、松鼠家族，以及可能比较少人知道的豪猪家族。那兔形类家族又有哪些成员呢?

疗愈系生物水豚君就属于啮齿类的豪猪家族成员(图片来源: https://news.gamme.com.tw/210860)

兔子家族有哪些“成员”？

兔形类家族主要包含两大支系，一个是大家熟知的兔类，另一者则是耳朵和腿都比较短的鼠兔类。

兔类的分布非常广泛，除了南极或一些极端气候外，几乎都可以见到这类生物的踪迹。也因为其适应力高的特点，在世界各地的饮食和传说文化中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从中国月宫上捣药的玉兔到艾丽斯梦游仙境的三月兔，可谓贯穿古今东西。

另一大支系的鼠兔类，大家可能就比较陌生了。不过它有个英文绰号“Pika”，这一绰号来自通古斯语的Piika，据说皮卡丘的部分灵感就是来自于此，包含它的经典叫声“Pika Pika”就是来自鼠兔的绰号。

知名卡通形象皮卡丘有部分灵感来源就是鼠兔。(图片来源: https://www.theverge.com/2016/3/6/11161708/the-verge-review-of-animals-pika-vs-pikachu-pokemon)

鼠兔主要分布在比较寒冷的环境，如青藏高原、中亚的高原或山地，此外，在亚洲东北部、北美洲西部和欧洲也都有分布。和兔子标志性的长耳朵不同，鼠兔的耳朵短而圆，还有细而弯的爪子，可用来挖土穴居。

也许看到鼠兔照片后，会有人觉得“这不就是老鼠吗？”

但别忘了我们之前说的特征，鼠兔也是有四颗门齿的，因此是兔子大家族的成员。

不过，这种四颗门齿的家族独门标志，最早又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北美鼠兔:送你一朵小fafa(图片来源: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ika#/media/File:American_pika_(ochotona_princeps)_with_a_mouthful_of_flowers.jpg)

兔子祖先大揭密!

虽说兔和鼠分属两个不同的家族，但其实两者在亲缘上还是有密切关系的，都被分在一个叫“啮形动物(Glires)”的大家族下，只是两者在千万年前就分家了。

其实，在过去300多年，它俩的分类关系一直有许多争议，有些观点认为二者有相同的起源，也有些研究认为二者完全无关，仅是因为趋同演化而看起来有相似之处。

近年来，通过化石纪录和DNA分子数据的相互比对，目前的看法是兔子和老鼠在新生代的初期“分家”，（新生代就是刚从恐龙手中接管地球的时代）。而从目前的化石记录来看，最早的兔子祖先来自中国和印度，可以追溯到6000多万年前的古新世，这些化石正是论证鼠、兔间亲缘关系的重要证据。

说到此，不得不先提的就是今年春晚的吉祥物“兔圆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它有着兔子家族的四牙特征。而这只兔圆圆的原型，则是来自安徽1970年代发现的化石“安徽模鼠兔(Mimotona wana)”

“兔圆圆”给大家拜年啦！(图片来源: https://k.sina.cn/article_3120845115_ba04513b01901651j.html?from=science)

这件标本由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李传夔先生研究和发表，发现地在安徽潜山，时代距今约6200万年。

模鼠兔的标本可见到标志性的四颗门齿(图片来源: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imotona)

而在同一地层中也发现了另一件后来被命名为“东方晓鼠”的标本。与模鼠兔不同，这件标本仅有一对门齿，是典型的啮齿类动物。

有趣的是，这两件同一地层找到的标本在形态特征上有许多相似之处，既证明了兔和鼠有着亲缘关系，又证明了它们俩在6000多万年前就各分东西，走上了不同的演化道路。而安徽模鼠兔这个兔形类老祖宗的标本，成为了论证兔鼠同源以及两者分家的时间点等问题的重要证据，也为困扰学术界将近300年的演化难题提供了关键线索。

另外，发现于距今5500万年前左右早始新世的中国和蒙古的钉齿兽(Gomphos)则保存有较完整的化石，它揭示了兔形类祖先的独特样貌。在标本中，可以看到它体型娇小、后肢很长，两条大长腿的长度甚至是前肢的两倍！这些特征都和现代的兔子高度相似，因此也能推断，兔子善于奔跑的特征在此时就已经出现。

钉齿兽化石保存非常完整(图片来源: https://www.science.org/doi/10.1126/science.1107808)

钉齿兽复原图，可见有如现代兔子般的修长后腿已经出现(图片来源: https://www.amnh.org/research/science-news/2006/earliest-rabbit-fossil-found-suggests-modern-mammal-group-emerged-as-dinosaurs-faced-extinction)

不过，这些发现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在科学家们的不懈努力下，世界各地还有更多不同演化阶段及特征的兔子化石正在不断被发现。同时加上基因等新的分子技术的运用，我们对兔子的演化理解已经越来越丰富，也期待未来在兔形类和啮齿类的演化上能有更多更有趣的发现。

结语

说了这么多严肃的科学话题，再来分享一则趣闻。在越南的十二生肖中，兔子的位置是被猫取代的，因此今年对越南人来说应该是猫年。

为什么会有这个差异呢？

因为在中国的版本中，猫是被老鼠欺骗才错过了比赛。虽然发现被欺骗后，猫气愤地“上诉”了，但玉帝没有接受。然而在越南的版本中，玉帝接受了猫的“上诉”，于是帮兔子转职去看月球的广寒宫，于是猫成功加入到十二生肖中。有文化研究的观点认为，这是由于越南属于草木文化而非草原文化，因此猫在文化中的地位比兔子更显眼，才导致十二生肖在传入后做出了相应的修改。

有时候，文化和生物很像，它们都可能因应环境而改变，并以最适合的姿态活下来、传承下去。我们现在所见的兔子，是经历了6000多万年的演化，通过不断地适应、改变，才成为最适合当下环境的样貌。而文化中的兔子形象，也会随着时代以及价值观的转变而有所变化。

可以说改变和适应才是存活下来的最佳法则，在新的一年里，祝大家求新、求变，活出更好的自己、实现美好的愿望！再次，祝大家新春愉快!

(注：文中拉丁文部分应为斜体。)

来源: 中国科普博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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