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伍学焱 北京协和医院 主任医师

中华医学会内分泌学分会性腺学组副组长

审核：王佳伟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同仁医院 主任医师

一对皮肤白皙的父母，出奇地生出了个全身黝黑的小婴儿，在兄弟姐妹之中显得格外突出，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丑小鸭”，同时又经常不明原因的恶心呕吐，喂养困难，这就要警惕罹患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这种病的可能。

大众可能都没太听说过这个疾病，它属于罕见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先天性遗传病。

一、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是一出生就发病吗？

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一出生就有可能发病，如果没有得到及时诊断和恰当治疗，很多孩子就不明不白地夭折了。当然有一些患儿病情相对比较轻，或者发病时间较晚，但也大多都在10岁之前就发病了，且患病的基本都是男孩。

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是X连锁隐性遗传病。女性有两条X染色体，其中一条X染色体携带这个致病基因，还有另一条正常的X染色体，因此就不会发病，只是一个携带者。但是男性只有一条X染色体，一旦携带有这个致病基因，就会“没回旋余地” 地发病。

往往妈妈是该病的携带者，爸爸基本都正常。如果他们生一个女儿，可能像她“正常的”妈妈一样，携带了这个致病基因，也可能不携带，不管携带还是不携带，她都不会发病。如果生一个男孩，来自妈妈的这条X染色体正好携带着致病基因，那么就会发病；如果来自妈妈的这条X染色体是正常的，就不会发病。这就是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见到的发病患者基本都是男孩的原由。携带这个致病基因的女孩，会“悄悄地”把病变的基因遗传下去。

图1 原创版权图片，不授权转载

如果父母正常，一胎生育了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的孩子，如果想要二胎，生二胎之前需要做遗传咨询，可以通过试管婴儿挑选出正常的胚胎。

二、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有什么危害？

谈危害之前，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什么是肾上腺，它有什么作用？

人体内内分泌系统有三大经典轴系，分别是：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下丘脑-垂体-性腺轴和下丘脑-垂体-甲状腺轴。

肾上腺是位于肾脏上方的一个小小的内分泌腺体，像水饺一样，分为皮质和髓质。肾上腺皮质能分泌皮质激素，最主要的是糖皮质激素和盐皮质激素，糖皮质激素大家都比较熟悉，就是老百姓口中通常所指的“激素”；盐皮质激素对维持体内钾、钠平衡非常重要。肾上腺髓质分泌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对维持和控制血压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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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就是指肾上腺先天性发育不好，那么就无法足量分泌以上这些激素。当这些激素缺乏时，生命就难以维系，比如会导致肾上腺皮质危象，出现昏迷，威胁生命。无法分泌糖皮质激素和盐皮质激素，血钾会增高、血钠会降低，发生电解质紊乱，会导致头晕、脑胀、恶心、呕吐、食欲下降、直立性低血压、低血糖、抵抗力低下、反复感染，甚至危及生命。

如果是小婴儿，则表现为喂养困难、恶心呕吐、体重不增、皮肤很黑，成年后连黏膜也是黑的，齿龈、颊黏膜、掌纹、甲床、皱褶处、瘢痕处都有黑色素沉着。

为什么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患者的皮肤会黑呢？这得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这条轴系说起。该病患者的下丘脑和垂体功能相对来说往往正常，由于肾上腺功能低下，就会出现负反馈调节，下丘脑、垂体就会很着急，希望把肾上腺的功能调节到正常，垂体在下丘脑的指挥下分泌大量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分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的同时，也会分泌促黑素，于是在掌纹、齿龈、黏膜、瘢痕处、皱褶处，就会有大量黑色素沉着。

同时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患者也会伴有性腺发育不良，青春期第二性征发育会延迟，或者发育不完全，以后会影响生育。为什么还会伴有性腺发育不良呢？实际上是基因突变引起的，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的基因，在下丘脑、垂体、性腺、肾上腺上都可以表达。

临床上一旦怀疑是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就要及时去做检查，以及时明确诊断。如果患有此病，查电解质血钾会高、血钠会低，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会高，促黑激素会高，肾上腺糖皮质激素，也就是血或尿游离皮质醇会低，血压、血糖偏低，肾上腺CT或磁共振检查显示双侧肾上腺是萎缩的，甚至看不见，基因检测会发现NROB1（DAX-1）基因发生了突变。

临床表现，加上各项化验检查，基因也查到了NROB1（DAX-1）突变，就可以明确诊断为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了。

三、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怎么治疗？

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主要是生理性替代治疗，缺乏激素就要补充激素，既要补够，也不能过量，且必须终身用药，按时用药，因为人体时刻需要肾上腺分泌的这些激素来维持生命。

激素补充主要是补充糖皮质激素，比如氢化可的松，但是人体对激素生理性的需要量，可能随时都在变化。比如现在心平气和，剂量只要1份就够了，若现在很生气，可能需要1.5-2份，甚至更多，因此它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

所以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患者，应该定期看医生，即使是病情稳定的患者，一般两到三个月就要复查一次，根据血压、电解质、临床表现，看激素补充得合不合适，以便适当调整激素用量。

另外，血压很低，电解质紊乱时，要调节电解质，补充液体，把血容量补上去，有明显的低血糖还要输葡萄糖等。如果糖皮质激素不能纠正电解质紊乱，就要同时补充盐皮质激素，叫9α-氟氢可的松，两者同时起作用。

在这里需要提醒肾上腺皮质功能低下的患者，最好能戴一个有标志性的手环，或者在口袋里写一个小卡片，告诉大家：“自己是一名肾上腺皮质功能低下的患者，口袋里面有救命的糖皮质激素药丸，当发现我神志不清时，先喂我两片药，或许就能救我的命”。

如果出现神志不清，叫肾上腺皮质危象，要及时送医院，不及时处理马上就会丧命，这时候只要用上大剂量的糖皮质激素，病情可以奇迹般地好转，完全可以上演“躺着进医院，2-3小时候自己走回家”的神奇一幕。

对于同时伴有性腺发育不良的患者，还要补充性激素，维持第二性征，可以有性功能，并维持物质代谢水平，但要生育难度还是非常大的，因为该病患者存在生殖细胞的损失，一般不能生成精子。

先天性肾上腺发育不良是基因的问题，目前没有办根治，只是对症治疗。如果能够配合治疗、定期随诊、按时服药，依从性很好，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结婚，平时注意避免剧烈运动和情绪波动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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