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一只大猿开始说话(上)

作者:猫狞科普

我已经彻底忘记了,我是怎么学会说话的。相信你也差不多。是的,我们不仅记不得我们如何学会说话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人类是怎么开始说话的。说话是一项奇迹,神奇到了我们视若无睹的地步——我们的近亲黑猩猩,和我们的基因有99%以上相同,却不能说话;而我们最基本的文化,也需要建立在语言的基础上。换言之,我们成为今天的我们,相当程度上是拜语言所赐。想要了解人类的本质,就要关注语言的起源。

然而这是个困难的问题:对于很多能力我们都能找到模式动物来比较,而语言能力在动物界却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找不到另一种会说话的动物,也找不到什么动物身上有语言的雏形,至少是和我们语言的前身那种雏形。我们也无法准确的在人类身上观测语言习得得过程:咿呀学语的儿童并不能报告自己是怎么学会的,而当我们已经长大,却发现那些年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和很多针对人类的研究一样,对语言起源的兴趣尽管有着漫长的历史,真正有价值的推论却多数是从十九世纪开始的。和很多研究不同,语言的起源涉及我们的祖先,然而能够被我们了解的却往往是我们现在的状态。回顾研究的历程我们会发现,讨论人类如何开始说话这件事,常常和讨论我们如何开始说话交织在一起。

中世纪的欧洲,腓特烈大帝曾经让一些孤儿婴儿生活在没有语言的环境中,禁止保姆当着他们的面说话。他这样做,是希望观察到婴儿如果完全没有听过别人说话,会说出什么。而他们说出的话,在他看来就是没有受到各种语言污染、未经变乱的人类最初的语言。结果很悲惨,没有一个孤儿能够活到开口讲话。在他之前,据说法老和其他一些国王皇帝也做过类似的尝试。

这种伦理上存在缺陷的疯狂试验不大会在较为文明的近代出现了,然而实证材料的匮乏,还是让这个问题难以索解。以至于1866年,巴黎语言学协会索性禁止了这个问题的讨论;很多学者认为,这个问题不值得严肃对待。看看对当时研究的总结,也许你也会得出近似的结论:1861年,历史语言学家马克斯·缪勒(Max Müller)总结了当时的几种假说:“爆嗷论”称,语言起源于像鸟鸣兽吼一样的本能;“噗噗论”说,语言起源自最初表达情绪发出的声音;“叮咚论”认为,语言来自对世界上神秘与和谐事物的反应;“哟嘿呵论”说,语言起源自类似劳动号子的吆喝,让人类能够协同工作;后来,又有人补充了“嗒嗒论”,认为语言起源自口部动作模仿手部动作。这些理论来自十八世纪到二十世纪初,程度介于简单推论和纯粹臆想之间。

不论是实证科学的方法论,还是演化论的影响,语言学自身的进展——各种力量将学者的目光从这个大而无当的话题拉回到关于语言的具体问题。然而正是对语言具体的问题的深入了解,使我们又有了新的视角,重新讨论语言的起源。我们发现和语言相比,尽管动物的鸣叫嘶吼也能起到一点交流的作用,但是却并不能无限生成新的表达。语言并不是更精巧的吼叫,它完全是另一种东西。严谨的实验科学催生了行为主义的思维方式。学者研究外显的行为,试图以条件反射、学习等概念解释人类的行为。

仿佛是前一种思路的余音,行为主义的大师斯金纳(B. F. Skinner)在1957年出版了著作《语言行为》。他认为,我们获得语言的过程无非是机械的学习过程,婴儿发音接近语言,父母就给与鼓励,说错了就没有反应,到了一岁左右,这种条件学习就能让人学会说话了。

同一年,现代语言学的大师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出版了《句法结构》,而他的一篇书评几乎给了正在示衰的行为主义最后一击。乔姆斯基指出,婴儿在环境中获得的语言输入是非常有限的,却能够构造出无限的语言。条件学习在训练小白鼠或者鸽子方面成效显著,但是解释语言获得,实在贫乏无力。而乔姆斯基不仅提出了高度理论化的语法理论,还提出了语言获得装置的假说。这个假说指出,我们的大脑中有一个先天语言获得装置,在语言关键时期,只要获取一定的语言输入,就可以学会说话。这个理论虽然主要解释儿童的语言习得,但是“先天”、“大脑装置”这些假设已经暗示了语言起源的研究方向:大脑、基因与演化。

下一篇,我们会从语言起源的现代理论说起,其中有个理论让乔姆斯基都坐不住,甚至称其为“不存在假说”。欢迎继续阅读,继续探索语言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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