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背景和人物：16艘飞船，16个方向，16对宇航员。字幕：人类搜寻外星生命的行动，得到了空前的推进。人们在发射点欢呼着，在电视前吼叫着，在广场上挥舞着……16艘飞船，承载着人类万年的梦想；16个方向，寄托着人类走出太阳系的美好愿望；16对宇航员，是人类接触外星文明的又一批使者。格里特和雨燕，一个是西方的白种人，高大威武，一个是东方的黄种人，典雅秀美，如今，驾驶着同一艘飞船，向着西北方向，演绎着宇宙的传奇。从地球上飞出不到30年，他俩就已经跟其他的15对宇航员严格区别开来，不，他俩跟地球上的97亿人严格区别开来，因为——他俩，揭开了人类万年来一直争论不休的有关外星生命的谜底！是他俩，发现了外星生命，他俩，已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批找到外星生命的人！这是何等巨大的贡献！是何等的荣耀！后来在漫长的星际飞行中，他们常常讨论为什么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而对话往往是这样开始的：“雨燕——”“嗳——”“你说，为什么我们运气这么好呢？”“因为……和你在一起。”虽然格里特对这个答案不以为然，而事实上，也不能说这个答案是错的。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从在星际飞行培训中心遇到雨燕以来，似乎两人什么都很顺，这次申请参加搜寻行动时，也顺利地在人类数百对宇航员情侣中脱颖而出，成为光荣的十六分之一。说笑归说笑，真正的讨论却还是严肃的。可虽然多次思索，两人还是不得要领，搞不清楚为什么命运女神对他俩这么垂青，毕竟，在茫茫宇宙中搜寻外星生命，无异于大海捞针。如今，针由他们捞来了，这根针直刺万年来有关外星生命的重重迷雾，基本完成了他们16对情侣这次搜寻行动中肩负的神圣使命，可谓功垂千古。也许来得太容易，他们为此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前几次同样这个方向航行的人会没发现这个外星生命呢？——这个星球离地球可太近了，不到30光年呢。第二幕如果以地球上的时间来计算，他们现在离开那颗美丽的星球已有230年了，也就是说，距离已有200多光年。可他们依然深深地迷恋着那里，那里的鲜花、绿水、蓝天以及那些可爱的小精灵，无时不在他们的脑海里闪现，即使在梦里，也常常回到那个美丽的星球，与小精灵玩耍、嬉闹。这230年，小星球成了他们醒来必谈的话题，成了他们最为向往、最为期待的地方，当然，如果不是他们带着继续搜寻地外文明的神圣使命，他们早就在那里安居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坚持着住了一个月。对了，那颗星叫格里特星，是地球外星文明搜寻联盟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而那颗星球上的美丽的小精灵呢？就叫雨燕，是地球上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地球人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他们的崇敬、感激。他们当初发现这一小星球时，是那样的一阵震颤！碧绿的一望无际的草原，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湖面，盛放的娇艳欲滴的鲜花，那是一种怎样的令人窒息的美丽！这活脱脱是地球上描写的世外桃源！他们在飞船上久久说不出话，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地球，忘记了一切。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种奇妙的动物，很象地球上的兔子，却比兔子高大，而且，两只前爪象人的手一样灵活，嘴里还能发出“叽叽叽”的声音。说起来，当时看到它们时真是大出意外，他们刚一下飞船，这些小精灵就“忽拉”一声围了上来，吓了他们一大跳，雨燕忍不住“哇”地一声尖叫，惹得那些小精灵个个摇头晃脑，交头接耳，还不停地发出“叽叽”声，似乎在嘲笑他们。他们见这些小精灵不怕人，就用手去抚摸、亲近，小精灵竟然就着他们的手躺下擦痒痒呢，还有的象地球上的猫一样往他们的腿上缠来缠去，有的甚而至于敢来抓他们的衣服，跟他们拥抱。就这样，他们与它们成了亲热无比的好朋友，天天互相追逐、嬉闹。一次，一只小精灵还突然窜到雨燕的头上，紧抱她的头不放，一边还做些高难度的杂技动作，待去抓它时，它腾挪飞跃，连毛都碰不到，搞得雨燕大呼小叫，惹得格里特哈哈大笑。那真是十分美妙、天堂一般的生活，空气好清新啊，气温好舒适啊，宇航服早扔一边了。可惜肩上的重任不允许他们多呆，最后，他们拍下了大量的星球录像，并标注清楚该星球的具体方位，发往地球。30年后，地球自然会收到，并派飞船前来考察。而他们则继续前行，去搜寻宇宙深处的生命。“现在，地球应该有人到格里特星球上了吧？”雨燕轻轻推了推身边的格里特。亚光速飞行使得雨燕看起来仍是几百年前的少女模样，眼珠晶亮，皮肤娇嫩，没有一丝皱纹。“是啊，大概已经象我们这样准备繁衍后代了。”格里特伸手圈住了雨燕苗条的腰肢，微笑着，“至少，在格里特上好多雨燕怀孕了。”“去你的。”雨燕白嫩的手在格里特手臂上拍了一下，用劲去推，一边扭了下腰肢，格里特却将她抱得更紧了。雨燕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出来，干脆停下不动，由他抱去。“其他飞船不知有没有人怀孕呢？其实这个一男一女的安排还是挺好的，等我们返回时，可能真的要我们的小孩来驾驶了。”格里特的眼神带着一种向往，又沉淀着一种忧伤。他继而感慨道：“地球给我们的荣誉也是太夸张了，什么地外文明搜寻的先驱，还有什么什么事业的奠基者、鼻祖啦等等，我们的名字永载史册，还将我们名字命名星球及星球上的生命，其实，我们只是运气好而已。”“运气……”又说到了运气，雨燕喃喃地说，一边似乎在费力地思考着什么，“可是，为什么其他的飞船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我们已是派出的第三代亚光速飞船，而这次，共有16艘往16个方向行驶，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一点发现都没有……只有我们这个方向有生命吗……看来，我们真的是好运气……”“宇宙太浩瀚了，虽然我们每个飞船都不停地发射着语言信息，但要被外星文明捕捉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教科书上说，1000多年前，就有人向宇宙发送信息，还标着太阳系的位置画着地球的人像，放着音乐，可一无所获。我们飞船外出搜寻，实在是不得已，幸好我们还可以休眠，否则，这么漫长的路程早让我们满头白发了。”格里特摸了摸雨燕的黑发，头发无声地散开来，几缕正好粘在他的脸上。第三幕雨燕侧过头，刚想说什么，眼睛却忽地睁大，手指往前指着，嘴里紧张地叫着：“啊……这……这……”格里特顺着雨燕的手指转头一看，顿时张大了嘴巴，口吃起来：“这……这……”只见手指所对的显示屏上，不停地闪烁着异样的线条、光点，这是飞船收到外来智慧信号的反应，不停的闪烁表明计算机正紧张地尝试用各种方式破译。几百年的漫长飞行，终于第一次收到了外星回复，他们直愣愣地盯着屏幕，急促地呼吸着，无法抑制心中的大潮澎湃。如果说上次发现格里特星是人类搜寻外星生命的第一个里程碑，那么，这次无疑是第二个里程碑，因为这次的外星文明层次更高，与地球可以进行高层次的文明交流。闪烁的光点终于渐渐回拢，拼成一个一个的文字，文字跳跃着，排列着，最终，排成一行停了下来，他们一看，不由同时吃惊地高声读出来：“你们来自哪里？”“啊！”两人大声欢呼起来，格里特猛地抱起雨燕，转了几圈，两人又跳又笑，狂欢不已。“快回答！”雨燕拍拍格里特的肩，往屏幕指了指。“我们来自太阳系！”格里特迫不及待地打出了一行字，发射出去。过了好一会，屏幕上又开始闪烁起来，并排成了一列文字：“太阳系在哪里？”格里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暗骂自己愚蠢。太阳系是我们地球人的叫法，谁知道外星人把我们太阳系叫什么呢？银河系他们也不会叫银河系，星座他们也不会叫星座。格里特将银河系、太阳系的座标位置，以及地球的纪录片、地球人的相貌等资料详尽地发送出去。不一会，屏幕上就显示出了一句文字：“好美丽的世外桃源！好可爱的小精灵！！！”“他把我们叫作小精灵呢！”想起当初在格里特星上遇到那些雨燕时，他们也称它们为小精灵，两人不禁相视会意一笑。“你们在哪里呢？你们是什么样子呢？”格里特迫不及待地问询。可等了好一会，屏幕依然一片空白。格里特疑惑地又打了一遍，依然好久不见回音，他们反复地仔细检查了计算机系统，却显示一切正常。此后，他们又陆续发送了相关信息，但是，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信。第四幕他们常常对着船外的点点繁星发呆，不知究竟是哪颗星上有曾经跟他们联络、称地球人为可爱的小精灵的生命，他们猜测着跟他们失去联系的种种可能性。有一天，当他们又对着星空发呆、回忆起在格里特星上桃源一般的日子时，雨燕忽地心中一动，蓦然挺直身子，大叫一声：“快回航！”“什么？”格里特吓了一跳。“回航！”雨燕往后指着，手不停地颤抖，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回航”两字说得声调都发抖起来，“去，去格里特星……”“你疯了！”格里特轻轻抓住雨燕的手，“我们的搜寻任务还没完成，可以说，现在正在紧要关头，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再说，到格里特星有200多光年……”“我是说，”雨燕极力平抑自己激动的心情，“我是说，我们回头朝格里特星方向，我们可以早点收到人们发来的格里特星的信息，我想看看雨燕现在怎么样了……”格里特脑子一激灵，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笨拙而又紧急地启动返航程序，飞船好不容易缓缓减速、掉头，朝格里特星快速飞去。“你知道吗，”雨燕疲惫地说，“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我很纳闷，为什么格里特星上的雨燕不怕我们，好象跟我们很熟悉……”“你是说……真的……”格里特惊恐地问。“先回去再说吧，我只是猜测，我很累。”雨燕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第五幕接受地球信息的专用显示屏上，飞快地呈现着地球和格里特星发来的文字、图片。数百、数十年前发送的、追逐着亚光速飞行的飞船的信息，如今接二连三地迎头撞上飞船，在屏幕上不停地闪烁。“格里特星——人类的第二个故乡”“向人类的功勋——格里特和雨燕致敬”“第一批格里特星移民今日起航”“雨燕，嫦娥怀中的神奇白兔”“好美丽的世外桃源！好可爱的小精灵！！！”………………同时，一幅幅图片见证着这200多年来的历史。他们看到了起航的飞船，看到了飞船抵达格里特时雨燕欢呼跳跃的情景，看到了人们同雨燕的戏耍，看到了一幢幢建筑拔地而起，看到了雨燕被关进了棚子，看到了人们把刀刺进雨燕的脖子，看到了雨燕挣扎着被除毛、烧煮，走向人们的餐桌，看到了格里特星一步步地成为屠宰场……他们紧咬着嘴唇，眼泪不停地流向嘴角、下巴。雨燕转过头，闭着眼，她已无法再看下去。别了，雨燕；别了，格里特；别了，那个世外桃源……“是我们，毁灭了雨燕，毁灭了格里特，我们，是格里特的罪人……”格里特垂着头，无言以对。“呵呵，人类的功勋，搜寻外星文明的先驱，呵呵，奠基者，英雄，……呵呵，我们……我们现在已经是人类的罪人！”雨燕头皮一阵阵发麻，说到最后一句，牙齿打颤，上下牙格格地响，泪水如泉涌出。“也许，事情并不一定是那样。”格里特一边无力地辩解，一边只觉毛骨悚然，冷汗如雨。“那事情还能怎么样呢？”雨燕泣不成声，“格里特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其实，这个结果我们早该料到，人类的自私、凶残、贪婪，自从有人类以来，哪一天没有表现……人类的历史，不单是残杀生灵的历史，还是互相杀戮的历史，从为一点私利的暗放冷箭，到举集体之名的残酷战争，从刀到枪，从弓箭到核弹，难道不血淋淋地说明着什么吗？”“他们，未必象人类那样……”格里特软弱地说，他绝望地抓住这太空中浮现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人类是这样的残酷凶狠，我们又有什么道理要求人家对我们人类仁慈？人类弱肉强食，互相残杀，又怎么能叫人相信其他外星生命不会弱肉强食？人类看到雨燕时说：好美丽的世外桃源！好可爱的小精灵！！！他们看到我们发的地球人信息时说：好美丽的世外桃源！好可爱的小精灵！！！这两者不会有什么不同的，他们对待我们人类，正如我们人类对待雨燕……”其实，不用雨燕说出来，格里特也早已想到这一层，如今雨燕无情地、直截了当地指出来，更让他眼前浮现着“他们”在地球上圈养、宰杀、烧吃地球人的恐怖场景，格里特只觉如坠冰窟，天昏地冻。“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飞船飞出去遥无信息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把发现发回地球，也不会把地球信息发给外星，他们既不想地球人残杀弱小于自己的生命，也不想高级文明去残杀地球人，他们只是飞，飞，飞，……在飞船上生儿育女，永远地飞，飞，飞……说不定最后会相约在遥远的星球上定居，只有我们这两个傻瓜，竟然……”一阵大恸，让雨燕说不下去。“你一直怀疑的那件事情……原来是……真的，我们，根本不是第一个发现格里特星的人，那里，早有人去过，……他们去了，又走了，他们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世外桃源了，怪不得，那些雨燕见到我们一点都不怕，怪不得，他们跟我们人类一见如故……啊，我们还说运气，运气……”格里特瘫软在地板上。通过舷窗，他惊悚地发现，一群飞碟，飞快地掠过飞船，狠狠地朝太阳系扑去。“第一批地球移民今日起航！”格里特忽地想到对方星球上也许会发布这么一条新闻吧，噢，不，不，他们不会把地球叫地球的，应该也是以发现地球的人的名字命名吧——如果对方也是人，并且有名字的话。只是，对方肯定不会叫格里特了。他悲哀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