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8年电子商务的第一单交易发生，到2017年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商市场，中国电商的发展速度之快、规模之大、影响之广前所未有，深刻地改变着传统的经济管理模式和理念。它不仅为企业和消费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和便利，也为经济管理者和政策制定者提出了更多的挑战和机遇。

▲刘霖

刘霖就是那个用数学模型构建商业形态的人。他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以下简称“北航”）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市场与数字化营销系主任及北航数字化营销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数字营销、平台经济、绿色可持续消费行为及人工智能的商业赋能。“我们构建的模型要具有3种特性：科学性，符合实际、计算严谨；艺术性，透过细枝末节抓住核心本质；道德性，以保护消费者为基础。最终目标是达到可持续性全赢的商业形态。”

以计算思维重构经济管理

世纪之交的2000年，刘霖走进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这是我国首批成立的计算机专业院系之一，也是我国顶尖的计算机科学教育与研究机构之一。为什么选择计算机？他还清晰记得1996年、1997年国际象棋棋王卡斯帕罗夫两次对弈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研发的计算机程序“深蓝”，这是人工智能发展史上的里程碑事件，证实计算机在特定规则下可以超越人类。新世纪，世界进入信息时代，计算机、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曾经电视机前那个懵懂少年，在时代的浪潮中乘风破浪而行。

大学四年级时，刘霖作为戴梅萼教授团队的一员，参加了国家“863”项目“远程机器人监控系统”研究。该项目通过互联网实现远程机器人的实时控制和监测，涉及控制命令传输、实时视频数据压缩、传输及解压等技术。第一次参加科研任务，他收获很多。“我在团队里资历最浅，师兄会交给我一些比较具体的任务。在这过程中，我去思考：为什么给我派这个任务，它在大模块里处于怎样的位置，它的意义是什么？不仅要清楚任务‘做什么’（what）和‘怎么做’（how），更要悟透‘为何做’（why）；同时，要有团队精神，个人要与课题组其他成员密切配合，不仅要做好自己的任务，更要精细化考虑到与整个项目的有机融合。”

2004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刘霖赴美国深造，先是在埃默里大学数学与计算机科学系攻读硕士；2007年，到密苏里大学经济系与特鲁拉斯基商学院（Trulaske）攻读经济学硕士与工商管理硕士学位；2009年，在南加利福尼亚大学马歇尔商学院（Marshall）攻读管理学博士。从计算机跨越到经济管理，刘霖认为这很自然，“我对计算机很感兴趣，同时也想横向探索一下”。连接计算机和经济管理这两个领域的桥梁就是博弈论，“计算机与经济学并非两个不相关的领域。相反，它们之间的底层逻辑是共通的。与卡斯帕罗夫对弈的‘深蓝’就用了博弈论的算法等，在经济管理领域它更多运用于企业之间在价格、质量、争取消费者等方面的竞争中。我只是把数学的计算方法用来解决经济问题，只不过用的数据、研究主体不一样，但思路方法是一样的。”刘霖在学术上的成绩，使他获得第48届美国市场营销协会AMA-Sheth优秀博士奖，以及国家优秀留学生奖。

最终，经济学成为刘霖的研究方向。2014年，他在中佛罗里达大学商学院担任助理教授，通过博弈论将计算机方法与经济管理问题完美结合。2014年，他获得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国际商务教育与研究中心（CIBER）最佳论文奖、美国第五届香卡-斯皮格尔（Shankar-Spiegel）最佳论文奖；2016年，获得中佛罗里达大学校中（In-House）科研奖、纽约大学商学院NET研究所（NET Institute）优秀科研奖；2018—2020年，他相继主持多个研究课题，其研究成果被国际顶级学者定义为信息搜索文献中7篇关键论文之一。

复杂模型背后的中国方案

2020年，刘霖回国，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工作，专注于运用博弈论方法分析数字平台策略、消费者搜索行为及全渠道运营合作竞争问题，取得高水平原创学术成果。

“人们在做决策前，往往预期到之后可能产生后悔情绪，并且通过对后悔的预期来影响决策。”基于此，刘霖研究了消费者的预期后悔如何影响购买前的最优信息搜索和评估决策，以及信息赋能如何影响公司的价格和产品链竞争策略与社会财富。“我们发现当消费者的信息搜索深度是外生时，预期后悔会挑起公司价格战；但是，当消费者的信息搜索深度是内生时，预期后悔可能会弱化公司之间的价格竞争。”此外，刘霖还发现预期后悔可以帮助消费者、公司及社会达到“三方共赢”局面。这有助于工商业管理者和政府进一步理解消费者预期后悔对信息行为和公司竞争产生的影响。

刘霖还首次解析了创新效率与产品设计之间的相互作用。他举例，iPhone在仿生芯片与自适应刷新等新技术加持下，其外观设计反而逐渐趋近于竞争对手的圆角屏幕与超大尺寸。这表明，与竞争对手相比，创新效率高的企业会在扩大技术优势的同时，缩小产品间的差异化。但有趣的是，即使这些公司推出的产品市场价格在下降，它们的利润却呈现增长趋势。刘霖说：“不同于直观的优质高价策略，这反而鼓励领先企业降低产品价格以获取更高利润，实现了领先企业与消费者之间的‘共赢’。同时，这也为产业规划者与行业监管机构提供了关于技术差距和产品设计的具体政策启发：追求市场上的产品多样性，可以从监督领先公司的创新效率入手，过高的技术差距有时会适得其反。”该研究被《科学》（Science）期刊主办方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官方媒体报道。

刘霖的研究成果在《管理科学》（Management Science）、《生产与运营管理》（Production and Operations Management）、《中国管理科学》等国内外高水平学术刊物上发表；在第23届欧洲管理学年会（EURAM）上，他因研究在商业生态和人工智能领域的创见而荣获最佳论文奖；在2023年第四届全国供应链与运营管理学术年会上获最佳会议论文优胜奖。

谈及中美在相关领域研究的不同，刘霖认为：“国内的研究是美国的升级版，模型更复杂，对于计算的要求更高。”而国内市场也给了刘霖广阔的研究天地，为他提供了持续深耕的源源动力。因此，刘霖入选了福布斯中国青年海归菁英百人榜，并作为创刊主编创立了英文期刊《经济与技术》（Journal of Economy and Technology），立足中国，全球发声。

将论文写在产业发展的星河中

服务国家、造福人民，是科技工作者的价值所在。刘霖兴奋地说：“2024年，我有幸参加了王自力院士主持、范英院长执行的中国工程院战略研究与咨询项目‘绿色航空产业链发展战略研究’。”在国家“双碳”战略背景下，航空产业链面临着转型升级的关键挑战。与此同时，国际上以可持续航空燃料、电动和混合推进技术、氢燃料推进、发动机材料与制造技术为特征的新一轮航空科技革命将重构国际航空产业竞争格局。时代背景下，绿色航空产业链正处在快速发展的关键机遇期。项目将为我国绿色航空产业链的发展提供前瞻性、战略性决策支持和政策建议。“能够在这样的宏大时代背景下开展工作，是非常令人自豪的事。”

与此同时，刘霖还主持多个国家级项目等，包括平台多维信息搜索行为及信息增值最优机制研究、城市管理数据智能方法与公共服务平台智慧治理子课题、城市数字公共服务平台数据治理与共享策略设计优化、航司竞争与数字平台非对称“盲盒”机票定价策略研究等。

若说近年最受关注的技术进展，无疑是人工智能技术。它对商业的影响，也是刘霖所关注的。“人们在购物网站搜索关键词，平台会给你列出一大串物品推荐。产品信息越多，对消费者反而越不友好，因为消费者会因为无法处理如此多的信息而选择推迟购买。信息过载是所有平台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有了ChatGPT等大语言模型后，它可以通过对话这种启发式交互式的过程，了解你的喜好，推荐少数品牌，而且非常精准。目前，亚马逊的搜索框已经把大语言模型技术融合进去了。”

如今，刘霖所撰写的《关于深入实施“人工智能+”行动应注意的问题及分析》《ChatGPT发展现状、影响及启示建议》等资政建言，多次被北京市领导批示，被全国政协、北京市委办公厅与北京市委统战部等采用。他说：“我们的研究不应该仅仅落在纸上，还应该落在现实中，让研究成果能够转化融入国家产业发展的过程。”在他看来，最好的算法，终将服务于最宏大的时代命题，为发展寻找最优解。

来源: 科学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