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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按：

小时候准备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后，总会“看到”很多暗色斑点，而且，只要你将注意力（盲视力？）聚焦到那里时，它们就会似乎是随机的快速移动，我一度以为是刚闭眼后视网膜上产生的残影（视觉暂留），但后来觉得并非如此。尤其是当我发现，你甚至可以长时间追逐那些暗点的时候，就感到十分费解了。

以上算是题外话。不过，关于偏头痛疼到出现视觉扭曲——我是头一回听说。有类似体验或经历的，欢迎在评论区里留言讨论。

“偏头痛影响着相当大比例的人口，且存在于所有文明中，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就得到了广泛认知，”神经学家奥利弗·萨克斯（Oliver Sacks）在1970年的一项研究中写道，该研究是对当时一种普遍医学观点的回应，即“对偏头痛了解甚少，对其治疗更是一无所知”[1]。

尽管偏头痛与普通头痛有一些相似的症状，但其经常出现的视觉扭曲将其与因紧张、压力或脱水而产生的头痛区分了开来。不过，虽然这种现象很普遍，但其医学观察相对较新。

正如凯瑟琳·福克斯霍尔（Katherine Foxhall）在《偏头痛：一段历史》（Migraine: A History）一书中所述[2]，约翰·福瑟吉尔（John Fothergill）于1778年冬天患上头痛的描述，被认为是第一份关于偏头痛眼部病症的英语记录。

他看到眼前“有一种奇异的光芒，物体会改变其发光角度，被发光的角包围，就像一个城堡要塞的角一样。头晕、头痛和恶心接踵而至”。福瑟吉尔用要塞的建筑语言详细描述了后来被称为“闪烁暗点”（scintillating scotoma）的现象：呈“C”形状的锯齿状幻觉，类似于棱堡的角。

数学家让·艾拉尔（Jean Errard）绘制的棱堡图，1660年。© Fortification Réduicte Art and Démonstrée

1870年，医生休伯特·艾里（Hubert Airy）不满于独自忍受痛苦，决定描绘并分享自己的偏头痛体验。

休伯特·艾里（1838-1903）。©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他频繁与天文学家约翰·赫歇尔（John Herschel）通信，后者在一次早餐中与福瑟吉尔一样，被一种“直线角形的图案”所困扰，这与棱堡要塞的绘制在总体外观上非常相似，“有突出和凹入的角、堡垒和洞口之间淡淡的彩色线条”。赫歇尔——作为“摄影术”这个词的创造者，由于神经状况不佳，被迫将这种观察力转向自身。

一幅描绘休伯特·艾里闪烁暗点发展过程的图，摘自他于1870年在《皇家学会哲学汇刊》（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上发表的文章《论一种独特的暂时性半盲》（On a distinct form of Transient Hemiopsia）。© wikimedia

虽然赫歇尔坚信他的幻觉是失明的前兆，艾里则认为他在偏头痛发作期间看到的图案——他的父亲、皇家天文学家乔治·艾里（George Airy）眼前也经常出现的暗点，将其形容为“诺曼拱门”（Norman arches）——揭示了大脑的重要信息。

1870年，休伯特·艾里在剑桥皇家学会提交了一篇论文，随后以“论一种独特的暂时性半盲”为题发表[3]。在一次科学论述中，艾里插入了一篇来自1854年的日记，详细描述了他还是学生时经历的第一次偏头痛发作。

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的描述：

幻觉顶峰时，看起来像一座设有四面堡垒的城镇，这些堡垒被装饰得十分绚丽。整个城垣内部，可以说，仿佛是一种奇异的液体，正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沸腾和翻滚，好像是某种充满生机的浓稠液体。

随文附上的是艾里提供的几幅图，展示了闪烁暗点的发展过程。“那么，为什么艾里认为他的个人经历值得呈现给皇家学会呢？”凯瑟琳·福克斯霍尔问道。

休伯特·艾里闪烁暗点图像的第一部分。© archive.org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恰恰揭示了：技术进步如何为医学研究提供了一套新的隐喻。“因为，他得出结论，这种闪烁暗点不仅仅是一种疾病。它可以被看作是‘脑中进行的病态过程的真实照片’。”

头痛是少数一直持续存在于人类历史中的烦恼之一。默文·J·伊迪（Mervyn J. Eadie）讲述了一则由某位古巴比伦楔形文字学家记录、并由雷金纳德·坎贝尔·汤普森（Reginald Campbell Thompson）进行翻译的描述[4]。

这可能是现存有关头痛的最早期描述。在这篇描述中，或许我们可以找到类似偏头痛的“闪烁”：“头痛在沙漠中漫游，如风一般吹动/闪烁如闪电，从上到下都被释放。”

汤普森在他的《巴比伦的恶魔与邪灵》（The Devils and Evil Spirits of Babylonia，1903年）中还揭示了一种潜在的缓解方法，早在布洛芬和扑热息痛问世之前就已被发现：

让一个手法高明的女性，

在患者头部右侧拉长一缕处子的头发，

并用其绑住患者的头部，

这可以让头痛脱离躯体，

就像一缕宁静家园里的烟雾般袅袅上天。

在中世纪的欧洲，头痛与神秘主义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似的联系，或许可以将偏头痛的先兆理解为一种神圣的启示：暗点的形状被视为天使的形象。

来自《认识主道》（Scivias）手稿的插图，展示希尔德加德·冯·宾根接受幻觉并口述给她的抄写员。© wikimedia

《天堂之城》（The Heavenly City），希尔德加德·冯·宾根类似城堡般的幻觉之一。© wikimedia

英国科学史学会的首任主席查尔斯·辛格（Charles Singer，1876-1960）查看了中世纪手稿《认识主道》（Scivias，于1151年完成）——这是神秘主义者希尔德加德·冯·宾根（Hildegard of Bingen）的幻觉以生动而层次分明的图案展示的结果——他“立即意识到这些图像……与患者在偏头痛发作期间所看到的描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