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 事

作者:周 吾

绝望而反抗者,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

——鲁迅 1925年

黑 暗

我叫阿刚,是一个虫子,出生在一个黑暗的地下洞穴里。我没见过父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一年又一年,我在这个黑暗世界里孤独地生活着,连自己的影子都没见过。

我出生那天,洞穴里一条苦楝树的根也同时开始生长。我有时会刮开那条树根看它的年轮,以此计算时间,我在这黑暗世界里已经待了16年。

我的邻居是只蟋蟀,名叫“油葫芦”,他告诉我,这世界并非生来就这样黑暗,外面还有一个壮丽的世界,有蓝色的月亮,有甜美的鲜花,有风轻云淡。油葫芦兴奋地说:“风,你懂吗?吹在肚皮上凉凉的,清爽又兴奋,让人欲罢不能,每只虫子都忍不住呐喊几声,嘿,我就是这样找到老婆的。”我无法体会他描述的这份清爽,地下世界没有风,我对外面那个神秘的世界一直充满敬畏。

“油葫芦目光短浅,没见过大世面,他小时候和人家打架瘸了一条腿,胆儿小,只敢在半夜溜出去嘚瑟一下,他哪有什么老婆?哼,白天的精彩用言语无法形容,到处都是小山一样取之不尽的食物,真正饭来张口的神仙快活日子!不用憋屈在这儿吸那点可怜的酸涩树汁。明天我带你出去见识一下花花世界。”我邻居的邻居屎壳郎“好球思密达”从身边的粪球扯下来一块递给我,“今天刚推回来的新鲜货,拌点蒜蓉,妥妥的膳食纤维,弹牙、滋补、润肠、回味醇厚、唇齿留香,来一点尝尝。”

“谢谢,口味重了。”我婉拒了好球思密达。每当我蠢蠢欲动想走出地面时,骨髓中的基因就会警告我:“时间未到,不能轻举妄动!”我常常在梦里看见我的兄弟姐妹们挥舞着带血的翅膀飞向残阳,看见自己在空中翻滚坠落砸在带刺的厚叶上横尸,还看见闪电勾出地狱的烈火焚毁了草原。

我讲述了这些梦境,好球思密达和油葫芦停止了闷头大吃。沉默了一会儿,沮丧地嚷嚷:“阿刚,你从未走出过地面,为什么会梦见飞翔、太阳、闪电、草原、烈火,还有那什么带刺的叶片?这些都是真的,而且,很负面!真扫兴,你影响了我们的晚餐,这粪不香了!”

我彷徨了。

黑暗世界里的居民由各种地下昆虫种族组成。我居住的这个地方叫老洞地区,老洞地区旁边是蚁族的高涧帝国,靠近臭水沟那里是蝎军团,在地下水源旁边是真果地区,蜜蜂群居的叫多蜜地区,西瓜地下面那一带叫瓜儿腹地区……黑暗世界的各个地区的居民互相都有交流。我性格内向,这么多年一直在老洞地区独自蜗居。

老洞地区由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庞大隧道组成。这些隧道是各种地下生活的昆虫年复一年,代复一代挖掘而成,隧道重重叠叠,交错贯通。地下昆虫们虽没读过书,但都是出色的工程师,各种枢纽隧道涵洞质量杠杠的,绝不会发生坍塌、管涌这类事故。

我住的那个洞是一处墓穴。16年前我的母亲把我们44个兄弟姐妹生产到这个洞里。16年来,兄弟们持续开凿,构成了一个大洞,洞的最深处就是家族墓穴,安放着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的残骸。

这天,一场磅礴大雨降临地表——我从隧道中的空气湿度推断出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暴雨,这雨下了足足一天,以至地下世界的大街小巷都渗进了水,有些靠近地表的隧道还有积水。我走进家族墓穴,检查墓室有没有漏水。我默默凝望着他们干枯的遗体,16年来,或因为袭击,或因为疾病,或因为饥饿,或因为迷惘,或因为绝望自杀,43个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每一个死去兄弟的遗骸都拖进这个洞穴存放,避免被其他昆虫吃掉。

昆虫有昆虫的生活方式,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种类不在乎生死,亲人死后,随便找片叶子盖一下就算了,或者直接丢弃,像蟑螂这样的劣等种族,还会吃自己同类的尸体。我们这一族在黑暗世界中被认为是自命清高的族群,因为我们有理想,认为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雨后的隧道空气潮湿而闷热,气氛格外压抑。泥土散发的淡淡气息,仿佛又把我带回到16年前。那天也是一个雨夜,大家破壳而出,互相安抚,舔舐彼此柔软湿润的身体。我们没有见过母亲,只听说她来自遥远的地面,可能还来自更加遥远的天空——灵魂告诉我,那将是我们理想的归宿;残酷的现实也反复抽我耳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就在我发呆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我熟悉,我知道那是谁,头也不回地问:“林思露,是你么?”

“是我。”

“好久不见。”

“阿刚,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准备死了。”

“啊!”我赶紧转身过去,拉住她的手,“你为什么要死?”

林思露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每个生命都会死,快慢而已。我的生命就很短暂,只有一年零三天的寿命。一个季度发育,一个季度恋爱,一个季度繁殖,一个季度衰老,还有三天时间寻找葬身之处——今天就是第三天了。阿刚,我信任你,请你帮安置好我的孩子。”

“等等,思露。”我赶紧拉住她,“我到底来自哪儿?”

“天上。”

“不可能!16年了,我们一直都在地下,我的家人都死了!”

“你……你有翅膀。”林思露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死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还不如不问,越问越糊涂。

我背上林思露的遗体,嗅着她留下的痕迹往前寻觅,爬过一条漫长的隧道,坑道内飘出一股淡淡的腥味,前方就是尽头。是这了,我敲敲土层,里面是空鼓,轻轻掘开一个洞口,小心地钻进去,林思露产下的卵呈现在眼前,每颗卵只有半颗米大,一共99颗卵,每一颗卵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安静呼吸的小小生命,很可爱,很动人,很珍贵。

我放下林思露的遗体,按照她的交代,开始肢解她的尸体。我用强有力的双螯,把她的遗体分割成小块,围绕在她的每一颗卵旁边,过些日子这些孩子诞生时,就可以吃到他们母亲腐化的躯体成长了。

“阿刚。”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我一转身,后面站着一条骨瘦如柴的身影。

“是我,喇叭。”那瘦子慌张地回答。

“你不是喇叭!”我一脚把这瘦子踩在地上,迅速用大螯钳住了他细细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这家伙立刻身首异处。

“别冲动,我真的是喇叭,马陆喇叭,我是个变态,之前你看到的是我幼年时的形态,现在我成虫后就变这副模样了,你看,我手臂上的这条伤疤是我们小时候打架时你给我留下的。”他把一条胳膊伸过来给我看。我看了一眼,真是他。我松开了大螯,喇叭爬起来咳个不停。

“你来这里干吗?”我逼问。

“我闻到那味儿了。我很饿,你能不能把林思露的尸体分给我一点?我一个多月没找到食物了,再不吃点我就会死的。”他哀求我。

“想都别想,”我扭脸警告他,“马上滚。”

说完,我把尖锐的大螯指向他的鼻尖。

“是是是,我这就滚。”喇叭往后退出洞口,跪下,头触地,整个身子蜷曲起来,“骨碌骨碌”地顺着那条巷道滚下去,拐了个弯,转眼不见了踪影。

我小心翼翼地把林思露的洞穴原样封好,坐在洞口,心情低落。

我的身后的确有两片小小的、硬硬的、尖尖的甲片,难道这就是林思露说的“翅膀”?我见过蚂蚁们拖进洞穴的蝴蝶、蜻蜓的尸体,他们的翅膀都是宽大美丽的;油葫芦和好球思密达也有翅膀,坚硬油亮,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丑陋的“翅膀”,这两片东西不是翅膀,又是什么?

“那简直就是乐土!”——我回忆起林思露向我形容过的地面,到处是葱翠的植物,潺潺的溪水会发出歌声,昆虫们自由地飞翔在一道一道透过树林的阳光中,不必再在黑暗中卑躬屈膝地生活。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话,她自由了,她到天国去了,我解脱后也会到达天国,家人和林思露都在那里等着我。

饥 饿

顺着漫长的隧道,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林思露死了,她的妈妈、奶奶、奶奶的奶奶、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一辈又一辈,都是我帮助处理的尸体。不知不觉,我又来到隧道中那棵苦楝树的根面前。当年,我和这粒树种一起来到这个隧道,它刚刚发芽,如今它的根系密布四周,已长成大树了吧?

“嘻嘻,阿刚,你又在数年轮了。”土里探出一个圆圆的、光溜溜的脑袋,那是蚯蚓丁咚。

“讨厌。”我没好气地说。

43个死去的弟兄,我牢牢记得他们的每一张脸。这些年来,我们的种族和蜥蜴的战斗、抵抗蜈蚣群的侵犯、和蝎军团争夺隧道……兄弟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们一直在迷惘中默默奋斗,苦苦坚持。出生第一年,就被穿山甲吃掉了8个体弱的弟妹;第二年被泥蛇吞了4个;后来几年迷路走丢了7个;8年前那次饥荒,饿死了9个兄弟和4个姐姐;5年前那次山洪倒灌,又死了5个兄弟和两个妹妹;3年前,疯了几年的绿姐害伤寒病死了;前年,我那患了多年抑郁症的妹妹阿菇,又因精神分裂自杀;去年,我最后剩下的两个残疾的弟弟——断手的阿拐、断脚的阿瘪也被老鼠叼走了,如今只剩下了我自己守候这个空洞。每个死去的兄弟姐妹都把希望寄托于我的身上,他们叮嘱我,让我带着他们的灵魂离开这黑暗。家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凝结在我身上了,我却越来越害怕,如果我们守候了16年的只是一个谎言,那怎么办,我们的灵魂何处寄托?

“丁咚,你常常到地面上去,你见过我长翅膀的同类么?”我拉住丁咚小姐——虽然她是雌雄同体,但丁咚还是以女生自居。

“见过,你是只蚊子!”丁咚有板有眼地说,“你针刺一样的口器,这是蚊子的典型特征。好球思密达、油葫芦他们是吃屎的嘴巴。”

“不可能!蜘蛛拖进洞里的蚊子还不如我一条腿,我怎么会越长越小?”

“你是专门吃大象血的那种大蚊子。”丁咚扭动了一下身体,“噗嗤”一声拉出一泡粪便,钻进泥土里消失了。

这段时间干旱了几个月,昆虫们把这一带的树根都吃完了,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水汽一下子蒸发不了,巷道内开始出现“回南天”,令我全身有一种异常燥热憋气的感觉,这刺激了我体内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一天,我正在闷头睡觉,一伙人突然闯入我的洞穴,把我团团围住。是蝼蛄——他们是黑暗世界的警察。

“阿刚,有人把你告了,跟我们到长老那里走一趟。”蝼蛄们毛手毛脚地来拉我。

长老,就是在虫族里各个区域的昆虫首领,通常由德高望重的老头子担任。但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把他们的爪子打开:“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在黑暗世界的最深处的一个洞穴,就是本地长老的住处。这里叫老洞地区,最深的洞就叫老洞,而长老的名字也叫老洞。

在这个高大的百年老洞里,住着一只年纪很大的蜘蛛,他虽然体形巨大,但年老体衰,肚子都瘪了;他虽有8只眼睛,却没有一只有用的,还是个瞎子;据说他活了有30年了,这相当于人类200岁的年龄。

老家伙身上盖着几张旧毯子,几个弯道前我就听到了他破锣一样的咳声,而眼前的他更是咳得直抽筋,几只蜘蛛卫士在老头儿身上爬上爬下,口里衔着露珠,想找机会喂点水给那老头儿。

“你们这些蠢货,一点用都没有!”我把那几只小蜘蛛扯了下来,丢到一边去。小蜘蛛连滚带爬地跑掉了。我从外面的洞壁上扯过来一根枇杷树根,扭断、刮去外皮,递给那老家伙:“还有牙么?没有牙就含着,这才是止咳的。”

“有牙的,谢谢你。”老洞嚼着树根,缓缓地说。

我看了他那张嘴——仅剩一颗牙,居然还戴着牙套。

老洞舔了一阵子枇杷树根,难闻的口水滴出口腔来,那是30年不漱口才积累的恶心气味,我往后退了一步,蝼蛄们马上挡住了我。

“放心,他既然来了,就不会逃。”老洞对蝼蛄们说。

老洞渐渐地止咳了,喘了一会儿气后对我说:“阿刚,马陆瓜、马陆花、马陆磷、马陆痒、马路嘟嘴、马陆秋裤联名举报你,说你触犯《昆虫法典》之‘践踏生命罪’,害死了他们的好朋友马陆喇叭。喇叭在快饿死的时候求救于你,希望你分配林思露的遗体救他一命,你却冷漠地驱逐了喇叭,导致他饿死。”

我说:“长老,喇叭是曾经向我求助,但我看他不像是快饿死的样子。你知道马陆家族是能顶饿的,他们可以40天不进食。他就是馋。再说,林思露死前向我交代,她的遗体是用来给她即将诞生的孩子做食物。”

老洞说:“可喇叭的确是饿死了。《昆虫法典》1898年版规定,在饥荒时期,现有的食物应优先供给已存在的生命,其次再供给未孵出的生命。”

“我们现在是饥荒时期么?”

“是的,已经干旱半年了,树根都吃完了。”

“如果我认罪,处罚是什么?”

“死刑。你的尸体要补偿给马陆家族做口粮。”

“我没有错,我现在就走!”

“你走不了,蝼蛄警察守着巷道。”

“谁敢挡我的道,我就把谁灭了。”

“没用的。非法杀戮,罪上加罪,整个黑暗世界都会追杀你。”

“死刑与否,不由你一张嘴说了算?我也没见到喇叭的尸体。”

“他早已经被他的弟妹们分吃了。”

“你意思是没法证实了?”

“有证人。马陆秋裤他们几个都有份吃过,说特别难吃,漱口几天那臭味还在。”

“吃撑了还要倒打一耙?”

“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搅浑。”

“我要上诉!”

争执一阵后,老洞说:“好吧,下周召集本地虫族的长老大会,来自地面和黑暗世界的各地区长老都出席讨论饥荒的问题。这次大会上,我跟长老们提交你的上诉,以长老们的终审意见为准,这样够公平了吧?”

三天后,当地最大的蚂蚁帝国——高涧帝国蚁后召集了本地虫族长老会,会场设在高涧帝国地下部分的高涧广场,有来自地面和地下的几十位昆虫长老,还有上千位各地的昆虫代表参加了此次长老会,生态圈中的捕食者与被捕食者和平地共处一席,罕见整个食物链的各阶层济济一堂。

长老会讨论了108个议题:

议题1:由于人类生产污染全球气候变暖,导致本地今年大旱。当前旱情分析。今年下半年雨水预测。今年第三季度植物生长分析。

议题2:祭司预测明年水情和气候,区块链预测明年植物的收获、统筹优生优育。

议题3:受今年饥荒影响的昆虫种类和数量,确定救助对象和救济方案。

议题4:兰溪地区的棉铃虫家族误食人类转基因棉花大批死亡的对策。

议题5:新厂地区蟑螂家族遭遇人类农药,导致蟑螂长老及种族灭亡,产生的2388名难民的接纳问题。

议题6:多蜜地区长期生活的三个马蜂部落,上个月遭遇人类繁殖的杂交蜜蜂群抢夺地盘,发生恶性斗殴的群体性事件。

议题7:多蜜地区出现的新型杂交蜜蜂是否能接纳为虫族正式成员的讨论。

议题8:瓜儿腹地区湖水被人类化工厂排污口污染,多种族的蜻蜓、蚊子幼虫被迫搬迁,各族移民的新住址出现争议处理问题。

议题9:郁林地区人类为了造纸大量种植速生桉导致当地土地板结、生态失衡问题。

议题10:商议真果地区的“疯鼠行动”方案,寻找敢死队队员。

……

议题108:老洞地区的一位平民马陆喇叭,求助无门而饿死,施暴嫌疑人不服老洞地区一审判决,要求上诉。

108个议题!从全球变暖到环保、区块链、饥荒、污染、转基因、粮食、种族、繁殖、移民、居住、水源、幼儿教育、冬季供暖……长老们讨论了三天三夜,最后一个议题才讨论我的上诉。

我该不该被处死?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的长老们一致认为,由于我的“冷漠无情”导致马陆喇叭饿死,虽然林思露的卵也算是生命,但这些卵毕竟还不是正式昆虫形态,还没上户口本呢,不如已经活蹦乱跳的生命重要,因此嫌疑人要为喇叭的死负责—— 一命还一命,嫌疑人要被处死。

对于这个决定,我感到很遗憾:“我——”

“我知道你不服,但你不得不服。”老洞打断了我的发言。

我对老洞说:“如果你们一定要我死,我也没办法。我的家族一世英名,为一个无赖而砍头,既有辱祖宗,也是浪费虫族人力资源。这次长老会为疯鼠行动寻找敢死队员无人报名,就让我去吧!战死,我无怨无悔;如果我能帮大家带回粮食,也算是戴罪立功,希望大家给我个机会。”

老洞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喊住了即将离会的长老们:“等等,我还有一个临时议题——”

“还有完没完?!”

“今晚我请!”老洞耐着性子说。

长老们又耐着性子坐下来讨论让我当疯鼠行动的敢死队员。

“可是,你推荐的家伙是个死刑犯,他趁机逃跑了怎么办?”西瓜岭地区长老——只有一根触角的斗篷天牛“马天尼”质问。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他不会逃。如果他跑了,我负责。”老洞6条瘦腿颤巍巍地支棱起硕大的身体,他还有两条腿已经废了。

“怎样负责?”

“处死我。”

“好。我们今天就给老洞长老一个面子。”马天尼撸下仅剩的触角,用触角尖签字同意。

老洞的话让我已经凉透的心有了点回暖。

(未完待续)

角色简介

阿刚——蝉

油葫芦——蟋蟀

好球思密达——蜣螂

林思露——蠼螋

喇叭——球马陆

丁咚——蚯蚓

老洞长老——捕鸟蛛

来源: 广西科普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