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之大
1
“呤——”刺耳的声音响起，整个监控室瞬间没了一点声音，仿佛那声音带走了所有空气，让所有的音节无法传播。
“靠！”连凯把身子向后靠，椅子跟地板摩擦发出响声，显然积蓄已久的怒气爆发 “又失踪了，已经是第二十三次了。”连凯是检测室得到组长，这里是专门检测宇宙的中央检测
室。“查，好好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连凯恢复了以往得的神态，开始发号施令。他是航空部的分布，算是半个航天专家。当然，航空分布有很多，连凯带的这一组，是实行并且调查的很特别的任务——‘寻找宇宙边界’这乍一听似乎很是无厘头，但是连凯正在做这件事，而且是得到了大力支持。但是这并非一帆风顺，即比如这已经是22艘飞船失踪在距离地球五光年外的地方了，这可不是一笔小的损失，就连上级也有些吃不消了，虽然没有加压，但连凯心中清楚，上面下死命令的时候也不远了。
约莫半个小时，各个部门的故障检测全部上交，一切都和前20次一样。连凯似乎看到了飞船在宇宙中航行时，莫名其妙的失踪场景。宇宙中的失踪不等于地球上的失踪，一旦在宇宙中失去联系，那才叫做真正的失踪。很明显的，前22艘飞船都在宇宙为尺度上与连凯失去了联系。
“组长，你看一下这个。”一个检测员把一份表格递给了连凯。
这是一份飞船速度表格，是专门记录飞船行驶时的速度，计算方法是用飞船上的微波发射器发射当前位置与距离，通过公式计算出飞船航行时的大致速度。连凯绕过了繁琐的推理过程与数字，直接注意到了两个数据，一个是飞船失踪前几秒的速度汇报，另一个是飞船失踪前最后一秒的速度报告。连凯紧紧的盯着这两个数据，像见了鬼一样，它像个咒语一样，让连凯瞳孔极具缩小，紧接着，连凯把头扭向了那个检测员。
是真的？连凯的眼神仿佛会说话。
检测员的眼神透过高度数镜片——
见鬼了！
连凯终于瘫软在皮椅上，错不了，这分表格是对的，那两个数据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威力。
“小张”连凯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检测室都安静了下来：“假如，假如有一辆以220码飞驰的汽车，在第三秒的时速是11码，第四秒的速度是120码，你猜猜第五秒是多少码？”张史顿了一下，他觉得这似乎是高中物理，想了一会，他开口：“初速度，加速度都没有，我算不出来。”连凯点头，继续说道：“那我在换一个问法，你觉得可能是多少？”张史虽然没有弄懂连凯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回答：“可能有很多种，总体来说只有两种，速度递增或者递减。”
连凯若有所思的点头，马上，他像一个求知的孩子一样，又一次发问：“那——我是说有没有可能，速度变成0。”
“扑哧——”一个女同事先笑了起来，紧接着，大伙都笑了起来，只有连凯和检测员没有笑，他们如同雕像一样。张史忍住笑意，说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它撞墙了。”这下，整个检测室都爆发出一阵笑声。连凯没有一丝尴尬，只是把那份速度表格放在桌子上，淡淡开口：“我也希望不可能，但事实如此，在没有摩擦力的外太空，没有陨石那样的‘墙壁’，我们的飞船上一秒还是靠曲率驱动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下一秒就成0了。”
安静，死一般的寂静。现在，那两个数据不再困扰连凯了，它把检测室的人都给诅咒了。
2
连凯想了想，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这hi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但连凯对这些毫不感兴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服自己面前的人。
“连凯？你怎么来了？”坐在办公室的人塔头，说道：“坐下吧，来。”连凯很自然的坐下，说道：“文局，这次我是有事而来。”文局笑了一下说道：“没事你也不会来。”
“我是说项目问题的。”连凯说道。文局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说道：“肯定是资金问题吧？放心，我会帮你向上级申请的。”连凯摇头，又随即点头，说道：“资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载人航天探索。你知道的，在距离我们五光年的位置，似乎所有飞船都在那里失踪，所以我想派人去那里看看。”连凯说完，办公室突然没了声音。
半响之后，文局开口问道：“那地方即使用曲率飞行，也要几年时间，这都是小事，关键是——会闹出人命吗？”文局担心的是闹出人命，那样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连凯想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基本不会，我们有绳子，可以在关键时刻把他们拉回来。”
“什么？——绳子？”文局露出不悦的表情：“什么绳子能有五光年那么长？你在说笑吗？”连凯点头：“有这样的绳子，而且足够长，只不过人们看不见。”文局楞了一下，问道：“到底是什么绳子？”
连凯不再卖关子：“引力绳。”
“引力绳？”文局坐回椅子上，说道：“我不是理综毕业，我只懂政治。”连凯说道：“引力绳是我很早就有的一个构思，也是牛顿给我的提示。设想一下，万事万物都有引力，如果把物体a的引力整合在一个范围里，不与其他引力发生相互作用，可以这么说，只有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有引力的地方，没有什么是引力绳不可以去的。而我的设想是把引力绳连接在地球和飞船上，仅仅让它们相互作用，需要拉回时，增大地球这边的引力，当然，不需要增加整个地球引力，只需要一个引力装置，根据引力作用，引力大的b会让飞船a吸回，就像是一根绳子一样。”连凯一字一顿的说道。
文局挠头：“如果引力将别的星体一起吸引过来，岂不是都砸在地球上了？我可不想死在流星雨漫天的末日里。”连凯摇头：“不会，这正是引力绳迷人的一点，怎么说呢？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电线一样的东西，连接端是地球，被连接端是飞船，它们只对彼此影响。”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造引力绳？如果这个成功了，载人探索到算是可行。”文局喝了一口水。连凯笑道，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已经说服他了。
“已经造了四台引力绳装置，并且已经有人在刚才出发了。”连凯顿了一下，说道：“对了，这就是你们政治里常用的一种手段，叫什么我忘了。”
“先斩后奏。”文局把刚喝进去的水从嘴里吐了出来，略有惊讶的看着连凯说道：“你不当政治家，真是可惜了。”
3
连凯坐在办公椅上，他有些疲倦，距离发射载人飞船已经五年了，用五年时间等一个报告，连凯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而今天就是探测飞船到达五光年的地方的时候。
五年发生了很多事，包括文局贪污监测部资金落马。
连凯记得自己今天起的很早，早早的来到了检测室，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了，显然，今天不止连凯一个人那么兴奋。“检查引力绳，开启数据接收，接收四艘飞船的报告！”连凯声音是如此高昂，以至于他从未觉得哪一天能有今天快乐。
但马上，好景总是不长。
“报告，引力绳的对接一段数据为空，初步估计断开引力绳装置!”连凯心头隐约感觉不好。
“报告证实，检测没有问题，飞船的引力绳···断了。”
连凯猛地头皮一炸，他闻到了极度不妙的气息：“打开飞船数据报告，查询引力绳断开的原因！”
“是。”
紧接着，四份音频文件被播放，之所以是音频而非视频，主要是由于音频比视频更好，更简单，也更稳定，稳定到足以穿梭几光年，还仍然能被播放。
“一切正常，好的，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别掉以轻心。”....“小丽说得对，哈哈...”...“严肃点，这可是宇宙。”...
这是日常对话，毕竟，五年时间，四个人不交流是不可能的。
“跳过去。”连凯皱眉，马上，音频文件被快进，本来就不多的进度条一下子被滑到了最后。
“等等，那是什么？”这是某一个宇航员的声音。“不知道....我的天啊！”...“已经无路可退了吗？快让他们用引力绳啊！”...“没用，引力绳刚才好像没了，我的天，啊不，这地方没引力！”...“...我看清楚了，我的天，原来是这样！”...检测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进度条还有几十秒，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的听着。快要播放完毕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不甘心..啊..”
音频播放完毕，检测室仍无一人发出半点声音，他们似乎都在沉溺于语言中的恐惧。连凯手扶着额头，像是一个沉思者正在思考，在沉默之中，他缓缓开口：“结束了。”顿了一下：“都结束了，我等下会像上头提交解散申请，那之后，你们就可以散了，领的退休金，足够你们干些别的事了。”
“那你呢？”张史问道，检测室的人也都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我？”连凯没有正面回答张史，自语道：“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由我来收尾。”
连凯扶着额头的手放下，他是真的累了。身体上的，心灵上的。
4
处理好一切之后，连凯站在了第28艘飞船前，他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起飞船。银白色的船体，虽然宇宙总没有空气阻力，但还是做成了流线型的样子，不知名的合金对接处被以白色的外壳掩住，连凯不由得觉得很美，可是在太空中，又能给谁看？除了自己，已无他人。五年很长，对连凯来说，同时五年又短的不行，对宇宙来说。
5
今天是第五个年头，连凯早早的从飞船的休息室走出，宇宙中可没有固定的太阳，连凯基本上是调了一个时间表。他照常的看着黑漆漆的宇宙。但马上，飞船就毫无预兆的响起了警报声，连凯五年时间听过几次这种声音，每次都是从与小行星相撞的虎口中脱险，连凯下意识的打开类雷达。
类雷达上面显示出飞船前方有一大的障碍物，不是小行星，也不是陨石。连凯从飞船头部朝外面看去，宇宙还是宇宙，外面依旧很暗，但却看不到一点障碍物的影子。
马上，连凯的眼睛猛地被强光照射了一下，接着，连凯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墙。飞船的身后是投影似得黑漆漆的宇宙，准确来说，飞船的屁股还在宇宙中，前半部分已经从宇宙中钻了出来，而对面，就是距离较远的’墙’
‘墙’是白色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混泥土墙，而死类似合金一样的材质，呈圆形，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而在‘墙’与宇宙之间，相隔了几百数千个天文单位，在这相隔的空间中，连凯在‘墙’上看到了一些黑点，起初他以为那是星体，结果用探测仪一看，发现密密麻麻的黑点，竟然是飞船！少说也是千艘，连凯找到了之前四艘和在之前的25艘飞船。
“这是什么？”连凯呆呆的目视这一切，那插在‘墙’上的几千艘飞船样式各不相同，绝不可能是出自同一个文明。而且这墙也让连凯无法理解，猛然，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五年前，拿四名宇航员看到的是这般图景。
经过飞船的计算机运算，连凯得出了一个让他绝望的真相。
这‘墙’如果是以地球为中心的话，应该是以五光年为半径，将整个宇宙包裹在一起，‘墙’外是什么？连凯不知道。
是谁？谁建造的这堵‘墙’？连凯在心底问自己，没得到回答。
现在，他终于理解宇航员最后的那句“不甘心”是什么意思了。飞船减速不了，这地方是真的没有引力，没有引力就无法利用曲率减速，那么，以曲率加速的飞船自然不可能找到一个抵消加速的力，那样，也就不可能减速了。飞船朝着‘墙’撞去，犹如飞蛾扑火，当然，结局只有一个。
连凯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一开始的时候提出的问题，和张史的答案。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辆车撞墙上了！”连凯苦笑一声，原来真相早就已经找到了，只不过没人相信罢了。
连凯哼起了那首自己最爱的歌：“..宇宙之大，每个生命..”
“都在孤寂。”
.......
实际上飞船与‘墙’的碰撞是听不到声音的，它以光速的十分之一的速度撞去，像是一束光，带着巨大的能量，但‘墙’似乎毫发无损，只不过完全变形的飞船成了一件后现代艺术品，安静的同几千艘飞船一样，插在‘墙’里。
无声的哀乐回荡在‘墙’与宇宙之间，只不过没人欣赏，也无法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