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J，躁动的DJ。
人类，无论什么时候都从未忘记过一件事情，那就是放纵。更可怕的是，越是大难临头的时候，越是不该放纵的时候，就越抑制不住这种冲动。
即使是一百年后的世界，震动的舞池里也从来不缺热情洋溢的男女青年，他们中有刚刚成年的懵懂少女，正放肆地扭动着曼妙的身躯，疯狂地甩着长长的头发；也有三四十岁忙里偷闲的猥琐大叔，忘乎所以地混迹进去，美美揩油的同时，乐滋滋地晃动着肥大的屁股，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吧台的不远处，一个黑眼圈的青年深深吸了一口香烟，悠然吐出几个圈。他微微眯着的眼睛已经开始出卖刚才喝醉的事实，而模糊的灯光即将将他送进从未去过的天堂。一支烟很快燃尽了自己的生命，他意犹未尽地把烟头掐灭，瘫坐进贵宾座的长椅里，默默地享受着这份放纵后的暂时快感，闭目养神起来。
在这一刻，就算下一秒是世界末日，人们也能兴奋地碰杯、吹起啤酒，毕竟，及时行乐才是真正的王道！

1

2116年的某个慵懒的早晨，一缕阳光柔和地穿过落地玻璃大楼的高层，直直照射在窗户上的温度感应器上。联动的百叶窗户缓慢的升起，组成光线的光子们千回百转，百折不挠，正正好好地照射在贾云熟睡的脸上。
贾云，帝都某濒临破产公司的老总，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人文科学资深爱好者，自然科学门外汉，品格高尚的慈善家，卑微的受政府救济者，古诗词痴迷者，数学呆子，毫无疑问地是个正直向上的好青年，同时也不可救药地是一个深度的懒床症患者。
“云先生，请起床，你有一份账单需要处理！”智能机器管家小R不合时宜地用自己略显生硬的混合机械声提醒道。
“我知道了！”贾云半梦半醒，嘟囔着的说着自己的口头禅。尽管“贾”是自己的姓氏，但贾云更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云先生”。他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问，“又是什么账单，昨天不是已经缴纳了水电费了吗？”
“是您在市中心皇家酒吧的消费记录，总计23600信用点！”R如实的答道。
“什么？”原本打算再睡一觉的贾云听到这样的数字立刻惊出了一脑门子冷汗，睡意全无！他这才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晚上和老方疯狂哈批的场景，“昨天我们不就多喝了几瓶红酒吗，怎么会花这么多？”
“根据账单的记录，你们一共喝了啤酒50瓶，2016年的拉菲4瓶，还有玩游戏输了的资助市中心养老院的130……”
还没有等R说完，贾云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去，昨天到底干了什么些啊？咋还资助了市中心的敬老院130？真是喝酒耽误事啊。”贾云渐渐清醒了，昨晚的事可以说全都怪老方啊。本来呢，两个人好不容易把公司的房租和水电费交上，该好好谈一下未来的发展。可这个家伙，说什么在家里谈没有气氛，还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下可好！未来的光明前景还没着落，阴影倒是又来了一堆！贾云望向老方的寝室，只见那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人影，就连床也是干干净净的，很明显那个家伙昨天并没有睡过！
“R，方学者呢？他没回来吗？”贾云起了身，随手拿起小R为他准备好的新衣服，懒散地问道。老方这家伙，也有个跟自己相似的怪癖，不喜欢别人叫他“先生”，而是喜欢被称呼为“学者”。为这，俩人没少了相互调侃。
“回来了，昨晚是跟您一起回来的。您忘记了？”
“一起回来的？”贾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朝着老方的房间望了一圈，确实没有人啊。
“方学者昨天和您回来后，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卧室了，倒在客厅的沙发旁边就睡着了！”R一字一句地解释说。
“什么，这个死猪，竟然还在睡啊！”
说到贾云的这个不靠谱的合伙人老方，贾云真是又爱又恨。他这个人什么都好，为人聪明，能干，仗义、呆萌……但就一点，太邋遢！本来他就是个重达两百多斤的胖子，白瞎了父母给他起的“子墨”这么文艺的名字。又不收拾仪容，导致到现在还没有正经摸过女孩的手，想想也真是可悲。然而就是这个老方，到了酒吧却常常揩油搭讪，搞得一旁的贾云很是尴尬，真想假装不认识他，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到这儿，他甩甩头，厌恶地走进了洗漱房。
别说，这2016年的拉菲后劲还真大，贾云脑袋直到现在还疼得走不稳路。他来到水龙头的旁边，智能管家立刻发出温馨的提示：“云先生，请问您是否需要洗个澡来舒缓舒缓？”
“Do it！”贾云理所当然地答道。不一会儿，身边的浴缸开始慢慢溢上热水，浴室的墙壁也恰到时宜地开始播放班得瑞的音乐。小R可以随时检测主人的身体状况，智能地采取相应的措施，为使用者提供最贴心的服务，十分人性化。而此时此刻的贾云，一边享受着这贴心的服务，脑子里倒是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智能管家这东西方便倒是方便，就是有一点不好：费钱！可他转念一想，反正这个季度的水电物业费都已经交了，不用白不用。就是可怜自己的小公司财务表了，上面的数字，经过昨晚那一通折腾，就剩下几个小数点了……
洗着洗着，洗漱室突然发出的警报声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警告，警告，排水系统出现故障，浴缸水位过高……”
贾云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快，马上跑到浴缸旁边。这样的自动供水系统都有一个紧急的手动停水装置，贾云不由分说就照着开关按了下去，眼看着水快要溢出的时候及时的阻止了一场灾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惊吓，贾云感觉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还好我机智果断，要不然寝室就要发水灾了，可无缘无故的，排水系统怎么能坏呢？”贾云自言自语着说。“R，帮我扫描一下浴缸下面的水管，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的，云先生！”小R立刻翻滚而来，绕过赤身裸体的贾云，用自己头顶上装载的X扫描仪对着浴缸进行了一通扫描。不一会儿，3D全息投影模型就摆在了贾云的面前。
“先生，根据扫描的结果来看，浴缸下面的排水U型管已经被大量的毛发塞满了，导致排水系统发生故障！”
“毛发？谁的？”贾云显然有点多此一问了，他们那个200平米的商住一体式房屋，除了他就只剩下年纪轻轻就濒临谢顶的老方了！
虽然罪魁祸首显而易见，贾云依然想最终确认一下。“是老方的？”
“根据略微卷曲和棕黄色的毛发特征可以初步判定是方学者的！”R老老实实回答。
尽管已经在意料之中，贾云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怒火。好你个老方，邋遢到这个份上我也是服了你了，要不是为了给公司腾一点办公区的地方，我才不想和你这个家伙住到一起！难怪丁柔每次来家里做客，总说屋子里面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闹了半天全是老方搞的鬼，不，老方掉的毛！贾云越想越气愤，他大踏步走到客厅沙发的地方，要找老方说个明白。
此时此刻，老方蜷缩一团，倚靠沙发，完全睡到了地板上，嘴里还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的呼噜声！
“你倒睡得安稳踏实，你这个家伙上辈子难道是头猪吗？瞧瞧你这锃光发亮的脑门，都能榨出二两油来了！还不快起，你这掉毛的狗！你知不知道你的头发把排水管都堵了？”贾云边说着，边嫌弃地薅着他那本就不太多的几根毛发，一使劲，没想到竟然给拔了下来！
“啊呀……你干嘛呀！”老方的呼噜声消失了，他迷着眼睛翻身坐起。看着愣在原地的贾云和他手里的几根头发，顿时知道自己的宝贝头发被他给揪了下来。
“干嘛啊！干嘛啊干嘛啊！我的头发本来就不多，你给我都揪没了！”他边埋怨边试着爬起来，没想到连做了几个鲤鱼打挺都没有成功，就只好老老实实地换成了胖子翻身。爬起来之后，他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镜子前，拿起自己的梳子整理起自己仅剩的一点秀发！
贾云看到这一幕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罪过啊罪过，”老方絮絮叨叨地对着镜子说个不停，“想我老方正是年轻的大好时光，可不能这么早就谢顶啊……”贾云在客厅站着，老远就听到老方的一声声哀号。
“你还是不是个爷们？简直比娘们还烦人！”贾云忍不住吐槽他一句，“再说了，娘们都没有你掉头发掉得这么厉害！”
“你竟敢歧视女性！我把这话要告诉你女朋友丁柔去，看她怎么收拾你啊！”老方眼睛没有从镜子移开一寸，嘴里却不停地诅咒贾云。
“你敢！”贾云突然爆发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咱们至于这么落魄吗？上个月，你赌球把咱们那点家底输了个精光。这个月，我稍不注意，你又跑去研究什么三色球，说要把失去了的再拿回来。现在好了，你拿回来什么了？咱们连公寓都住不起了！”
小R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躲开怒发冲冠、连说带比划的贾云，为老方端来了洗脸水。老方不再搭理贾云，认真地洗了洗头脸，本以为能借此换个心情，没想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掉得更多了，这真不是闹着玩的，自己才35岁啊……
贾云后来说了什么，老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掉落已经不是闹着玩的，而是成了自己不得不严肃面对的重大问题。
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的！老方心里暗暗地想着。

2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方当然也不例外，况且他还自认为这么“年轻”。于是他开始积极寻找弥补的办法
“弥补什么？买副假发不就得了？”贾云调侃他说。“您都这个岁数了，掉几根头发再正常不过了。”
“你说得倒轻巧，我才几岁啊？你那天不还嚷嚷着牙疼吗，咋不去买副假牙呢？”听到自己的合伙人这样调侃自己，老方的心都在滴血。他翻着白眼，绞心脑汁埋汰贾云。
“还好意思提这事？明明是你，吃剩下的汉堡舍不得扔，都在冰箱里冻了几天了，居然说是特意留给我的。我一吃，好嘛，比石头还硬！你还没赔我的牙呢！”提起这一茬，贾云就气不打一处来。老方这个抠门的家伙，上次叫了外卖超级巨无霸大汉堡，贪心的他本来打算一个人偷偷独享，却高估了自己的饭量，没有办法，只好把大汉堡咬成了小汉堡，存到了冰箱里。过了好几天，贾云无意间说自己饿的时候，这个家伙才能想起自己的这点“库存”，总不能浪费吧，于是假惺惺地请贾云吃饭，结果差点硬生生把贾云的牙给磕掉，为这事，老方还笑话了他好长的时间……
贾云虽然不记仇，但他专门提起这事，他就有点不乐意了。但贾云毕竟是贾云，素质不会低成老方那样，他自然有自己减压排气的方式。很快，他冷静了下来，对着自己的智能管家说：“R，打开电视，看看最近有没有好一点的3D电视剧？”
“好的，先生！”R按照贾云的吩咐打开了3D电视机盒。
现如今的电视，早已经不是一块呆板的冷冰冰的方形屏幕。自从上个世纪末第五次科技革命爆发以后，新的交互手段如雨后春笋般诞生，体感技术进一步发展，纷纷投身于服务越来越颓废的人类。原本只有平面影像的电视机已经变成3D投影、多方位交互的新型科技产物。贾云望向电视机盒的方向，那块酷似一百多年前智能手机的小盒顿时在他的前方投影出了栩栩如生的画面，就像真人在他们的面前演绎一样。贾云习惯性地往沙发里一瘫，整个人完美地陷入其中，翘起腿欣赏起来。
很快，他皱着眉头，换了一个台。
没过多久，他又挥了挥手，再换一个台。
……一连换了几个台之后，贾云有点恼怒了。
没错，无比先进的电视技术满足了人们日益增长的视听享受需求，但同样也带动了很多行业的发展。比如说，电视购物。这个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日渐衰落的行业由于新的交互技术的蒸蒸日上再次来势汹汹地闯入了人们的视野。由此为契机，发展起了很多新的形式的公司，就连某宝、某猫的CEO也开始在电视购物这方面狠下血本，趁机发展壮大。丁柔的父亲也正是在这方面有涉足，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贾云坚持不懈地换着台，终于在电视广告的夹缝中找到了一个电视剧，该影片以100多年前的城市生活为主要背景，讲述了一群年轻人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从底层蜗居开始奋斗、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直到最后全部失败的感人故事。
“你看的这都是什么狗血电视剧啊，咱们换个频道看个有意思的！”老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贾云的身后，看着后者居然像嗑药一样入迷地观看国产肥皂剧，顿觉痛心疾首。他转过身对着身边的小R说：“R，换个台！”
“哗！”眼前投射的画面突然消失，又一轮新的投影开始慢慢开始了，经过了漫长的筛选，一部怀旧的老电视剧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还差不多！”老方满意地说，“100年前的事儿，也敢叫什么时代剧？别让我发笑了。”顿了顿，他补充道，“要看就看150年前的。这才好看。”
贾云见自己的节目被换掉，依照以往的经验，自己的电视也看不成了。而且，只要挥挥手就可以换台，老方为什么非要指使小R给他换台呢？简直是太懒惰了。他不满地对着R说：“这个不好看，换台！”
“再换！”老方脱口而出。
“再换！”贾云不甘示弱。
……
两个人就这样又开始了新的“战争”，这倒把一旁的小R忙得不可开交，好像做起了广播体操。两个人的争执还在继续，突然，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对着R喊了一声：“停！”，忙碌的小R这才猛然住手。
原来，他们都注意到了电视上正在播出的一则购物节目。不，确切地说，他们俩是被广告片投影到二人身边的大美女吸引住了，这大妞，身材窈窕，凹凸有致，长发及腰，一颦一笑都引人注目。正当二人看得拔不出眼睛时，一个深情的男中音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款款响起--
“我的梦中情人，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
老方和贾云面面相觑。
“……观众朋友们，你现在收看的是国内一流专业机构为您精心推荐的强力生发剂……”二人身边的小姐突然打开金口，介绍起了自己的产品。节目不失时机地搬出了一大堆使用者用后的效果，那真可谓五花八门，五光十色，看得老方不停地啧啧称奇。
贾云对老方的表现颇不以为然，不屑地说：“假的吧。你看那个老头子，都快活到80岁了，还能长出新头发，咱们的生物技术什么时候这么神奇了？我看那家伙肯定是无良商家掏钱找的托儿！”
“别这么不相信科学。万一是真的呢？”老方一脸严肃地批评了贾云。他默默打起了小算盘，这东西，就是试试也不亏啊。“看，保证有效，无效退款？”老方对贾云感叹道，“在这个年代，你见过对自己家产品这么有信心的商家吗？就凭这份认真，也教人感动啊。”
贾云默不作声，心里想，老方还真是见识少啊。
老方不再犹豫，直接拨打了这家公司的订购电话，先定了一个疗程的特效生发剂。
2116年的电视购物，最大的优势就是送货快。老方下单没有多久，就听到了门铃声。老方高兴的屁颠屁颠跑过去开门，送货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跟刚才出现在电视节目里的那位很有一拼。她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对老方说：“感谢您使用我公司的生发剂，您可真是有眼光，我们公司的产品包您满意，永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让您重振雄风的！祝您生活愉快！”
老方本来就对漂亮的女生没有多少抵抗力，听她这么一说，乐滋滋地乖乖交了钱。
“真是好货色啊。”姑娘走了之后，老方手里惦着那支不大不小的瓶子，小声嘀咕道。
贾云一声冷笑：“你是说生发剂呢？还是说人呢？”
“你这不是废话么？”老方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救命的瓶子，躲进了洗漱室。
剩下的半天时间，贾云忙着处理了公司的一些杂七杂八的表格和订单。沉浸在工作中，他很快就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些工作让他感到充实，感到有意义，好像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希望。是啊，自己还很年轻，贾云想，未来总归是美好的吧。
他想到了丁柔，突然心情又开始变得低沉起来。
无休无止的工作，无休无止的账单，这一切都是两人的未来不得不面对的考验。
贾云现在住在公寓。虽然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但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回家。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公寓钥匙，想起了最近一直很让他愁心的事情。女朋友丁柔的家里死活看不上他。贾云突然又有些不敢想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就现在这样，每天跟着老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饱一顿饥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也许真有成功的那一天，自己也得七老八十了吧。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完了，丁柔早就成了别人的新娘。不，也许，连她孙女都已经嫁人了吧……
想着想着，贾云感到一阵悲哀。好像应和着自己的心事，他翻开了企业邮箱里的账单一项。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琳琅满目的账单，每一张都给自己那并不光明的未来又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这些账单很快让他忘记了之前幻想的一切，让他感到空虚，感到无聊，好像整个人生都充满了绝望。是啊，自己还很年轻，贾云想，但是未来似乎根本就没什么希望了。
就在这时，贾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3

“啊呀呀！这些奸诈的商人！”
“怎么了？怎么了？”贾云循声走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公司里无端冒出来一个来自于非洲的土著同胞？！贾云不禁惊讶地问道：“你是谁？”
“贾云，别开玩笑了，是我啊！我……我是老方啊！这些奸商，给我的卖的什么玩意，我一觉起来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屋子里那个面如黑炭的人开口说道。
贾云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土著同胞”，才发现他除了脸变得有点黑以外，体型、穿着、动作和老方一模一样！他不禁笑出声来：“老方，真是你啊，哈哈……”贾云捂着肚子指着眼前的大黑脸，嘲弄地说：“我还以为是哪个非洲来的友人呢，说了让你不要买不要买，哎呀我不行了，哈哈哈……方子墨，老方，你这回可真成了浑身泼墨了！”
原来，老方头发没长出来，人却变成了黑人。
“太气人了。竟然拿着染发剂当生发剂卖？！”
“哈哈哈……”
“染发剂也就罢了，咋还染了全身了？！”
“哈哈哈……”
“不说了，我去好好洗个澡。贾云，公司的事务就先交给你了！”
“哈……”贾云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件事给了老方很大的教训。虽然老方洗得很努力，但那些黑色色素沉积得很厉害，他几乎是在浴盆里泡了整整三天才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正路不走非要走邪路！”老方感叹道，“有这么好的技术，非要当骗子，怎么不去好好做一下防水涂料呢？如此不亲水的材料，我想一定会在城市建设方面大有可为的。这些人啊，可悲可叹呀。”
“你呀，就别替别人操心了。”贾云说，“有那闲功夫不如好好考虑考虑自己吧。瞧。”
老方顺着贾云指的方向看去，在浴室镜子中发现自己的头发又脱落了不少，他气愤地仰天长啸：“我再也不相信电视上的破广告了！”
话说的轻巧，可是真正做到却很难。要不俗话总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没过多久，老方看电视的时候，又看到了一款新的生发剂，这次的导购大妞更美，效果更炫，还说是全植物的配方，绝对绿色安全，没有任何副作用。老方被说得心痒难耐，最终还是买了。
很快，绿色生发剂产生了效果。可惜的是，老方新头发没有长出多少来，头发的颜色却变成了绿色！
“其实啊，这次人家也没有完全蒙骗你啊。”贾云说。
老方顶着一头大“绿帽子”，对他怒目而视。
“真的是有够绿色环保啊！”贾云说着，几乎笑岔了气。
老方又羞又恼，哭喊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贾云实在忍不住了，“因为你总是不记病啊！”
老方的生发之旅越走越坎坷，一来二去的几次折腾，本就不多的头发已经被摧残得所剩无几了。虽然在过去的几周，数次不成功的电视购物经历给了老方很大的教训，他嘴上也成天信誓旦旦地说电视广告都是骗人的，心里却隐隐约约地一直跃跃欲试。终于在某天早晨，他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当时，无论是老方还是贾云，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不期而至的电话，将彻底改变他们两个人未来的命运。
很久以后，贾云依然记得，那是一个阴转多云的早上。原本心情不好的老方偏偏又失了眠，情绪正是雪上加霜。带着黑眼圈的老方本来打算洗个澡，却发现下水道又被自己掉落的头发给堵了，他不禁苦笑着自己趴在下水管道，一绺一绺地清理着自己的毛发。
“方学者，您有一个视频电话，是否接听？”正在这时，R滚到了盥洗室向老方汇报。
老方本来没有打算接听这个电话，可他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是因为，那上面的名头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特效生发公司”。
“接通！”
视频接通了，对方竟然用的是虚拟人物，这让老方多少感到几分意外。视频通话，尤其还是广告公司，竟然使用虚拟人，说明要么打电话的人特别注重自身形象和身份，要么就是有难言之隐。总之，在这个非比寻常的电话中，视屏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物，只有一个3D的黑衣影像。对方也很直接，见到老方就直奔主题--
“方子墨先生，您好，我们根据您常常拨打的广告热线得知您急需生发，我们公司现就有您所需要的‘特效生发剂’。在此我们承诺，不生发，没有疗效，不收取任何费用。您稍等片刻，一会儿快递就会送货上门，另外，这个药效比较慢，请您耐心……”
黑衣人刚刚把话说完，还没等老方有所反应，视频就直接挂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处发呆：“生发剂，还免费，有这样的好处？”没等他细细琢磨其中的端倪，门铃声就响了起来，小R很快如离弦的箭一般行动起来，原来快递已经送到了家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老方转了转神采奕奕的小眼睛，“你别看贾云这小子，平时晃里晃荡、呆头呆脑的，还真是把老哥的事儿当回事儿呢。这肯定是他特意为我准备的礼物吧。”
“请问，您要签收吗？”小R高高举着包裹问道。
老方想了想，反正不要钱，难得贾云一份心意，签就签了吧！

4

拿着免费送的生发剂，老方神采飞扬，一步三扭地进了洗漱室。这时的贾云已经起床了，他正在里面有条不紊地刷着牙。作为一个严谨的新时代青年，贾云对于自己的牙齿健康是十分重视的，甚至有了几分变态的程度--每天早中晚要刷三次，每次都在十分钟以上。
“你这牙，挺费水啊。”老方不止一次地埋汰过贾云。
遇到这种情况，贾云总是不屑于反击。老方的脑子哪有自己的好使，水再贵，能有牙医的诊疗费贵么？
此时此刻，老方一脸得意，用自己的身子将正对着水龙头的贾云向右拱了拱，后者立刻遵循着牛顿第三定律，在X轴上进行了一段不远不近的平移。拔出嘴里的牙刷，贾云不满地叫道：“你干嘛？我的牙还没刷完呢！”
“你的事情重要还是我的事情重要？”老方说着，故意将的新玩意儿在贾云的眼前晃来晃去。
“这是什么？”贾云弱弱地问道。
“特效生发剂，人家公司看我才貌英俊，专门为我定制的！”老方嘿嘿笑着说。
“得了吧，说人话！”贾云一脸冷漠，继续刷起了自己的牙。
老方见他这么不上道，摇了摇头，说了实话：“这确实是一个公司直接发来的快递，不过确实没有收钱，说有疗效的时候才给，我感觉挺靠谱的！”
贾云终于忍不住了：“能不靠谱吗？我也是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才给你确定了这家的产品啊。老方！”
老方也不再表演，发自内心地感谢了自己的搭档。贾云对老方诚恳的表现感到十分欣慰，只是他觉得，要是老方拥抱自己的时候力量再小一点就好了--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贾云信心满满地说。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能长出头发就成了奇迹了。”
“难道不是吗？”贾云眨巴着天真无邪地大眼睛问道。
第一天很快过去了，老方的脑袋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到了傍晚，老方伤心地对着镜子开始了长吁短叹，贾云本想照例笑话他一番，却不知为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很快过去了，仍然没有效果。老方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心，贾云嘴上鼓励着老方，心里也不免打起了嘀咕，这药不会又是假冒伪劣产品吧？
到了第三天，老方承不住气了，他加大了剂量，但是依然一无所获。到了旁晚，老方开始灰心了，一脸哀怨地看着贾云。贾云只好尽力安慰了他一番。看来，老方这脑袋，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啊。”贾云小心翼翼地说，“老方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帅的！”
老方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似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四天的早上，贾云正在床上做着美梦，突然之间，一声尖叫惊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一跳而起，喊道：“咋了咋了，着火了？”
老方兴奋地跑了过来，他已然到了癫狂的程度，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高歌起来，搞得屋子里面乌烟瘴气。就连小R都呆立在墙角，一动都不敢动。
“看来不是着火了，是老方疯了啊。”贾云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安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方才略微安静下来。他瞪着两只大眼，双手使劲朝着自己的脑袋上示意。小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老方癫狂的原因--原来他的头发已经完完全全的长好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老方还给自己的新发仔仔细细打了一层发蜡！他激动地说：“真是良心公司啊，这么好的产品，我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好评！外加32个赞！”说完，他挥手示意小R拨通那天的电话。
R按照老方的吩咐，打了电话，可是却被提示拨打了空号。
老方奇怪地说：“还有这样的事情，没有联系方式，怎么给他们付款呢？钱不要了？”可老方转念一想，不要钱更好，还免费治好了脱发，这真是极好的。
贾云看着得意洋洋的老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骂了他一句“这家伙也真够缺德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安，他开始默默地祈祷，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毕竟这一次的药剂，是自己推荐给他的啊。
墨菲定律是一条伟大的定律，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不请自来地跳出来怒刷存在感，让自以为是的人们对它五体投地而又无可奈何。正如我们常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个人越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果不其然，在第二天，老方就出了事。
“你……”贾云看着老方，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老方看着贾云，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经过一个昼夜的蛰伏，老方的头发开始了爆发式的增长。前一天晚上躺下的时候，老方的脑袋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马桶盖发型，可是到了早上，却已经活脱脱变成了长发及腰的摩登原始人。
“看着干什么，你快帮帮我啊！”老方终于吼了起来。
贾云惊魂未定，一边抹去额角的汗珠，一边大叫：“R--拿剃刀来！”
整个早晨，贾云和小R都在帮着老方理发，可怕的是，他的头发刚刚剃掉没有多久，一转眼的工夫又是黑突突发的一层，简直比刚浇了粪水的麦子窜得还快！
更可怕的是，这一次被激发出生长潜能的，不仅仅是老方的头发，而是他全身的毛发。仅仅一天之后，贾云和小R就控制不住局势了。老方全身上下的毛发全都开始蠢蠢欲动，继而纷纷窜了出来！没过多久，他的全身已经被毛发覆盖，就连以前没有毛的地方也长出来，活脱脱成了一个巨型的海胆。无奈，贾云给自己定好了闹钟，每隔3小时就把老方拎过来剃一遍。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这个工作交给小R，不然贾云真怕哪天老方自己被自己的胸毛缠到直接窒息！
“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老方止不住地哀嚎。
“可不就是你的‘毛’‘病’了呗。”贾云撇着嘴说。
话虽如此，这到底是什么怪病呢？贾云百思不得其解。R经过搜索，给老方的症状起了一个目测最接近的名字：“毛孩症”。可是，仅仅命名，根本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啊。老方出了这毛病以后，哪儿都去不了了，就窝在家里长吁短叹，连大门都不敢出，每天只能去阳台上稍微透透气。可就这么一点点自由活动时间，也被无所不在的新闻机器人捉了个正着。很快，“我市惊现毛孩”的消息就上了各大移动媒体的头条。
贾云饶有兴致地看着新闻，打趣着说：“乐观点，老方，你现在好坏算一个名人了哈。”
老方一脸无奈，强压下内心杀人的冲动：“名人是什么？能吃么？”

5

老方出毛病已经两个礼拜过去了。
自从用了不知哪个公司的特效“坑人药”后，老方全身上下就开始不停地长毛发，而且生长速度快得惊人，基本上每隔3个小时就需要剪一回。尽管聪明的贾云已经给R编了一套理发的程序，但是这样频繁的理发，小R也开始时不时地报告负载过载--毕竟它只是台过了时的型号。贾云依然不得不自己动手，一人一机轮流给老方剪毛发，天天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段时间里，老方自己也通过网络向许多同行，还有各大医院的妙手医师咨询过，看有没有好的办法可以治好自己的病。结果这些家伙虽然号称临床经验丰富，却对这样的病症闻所未闻。
时间一长，老方居然有点破罐子破摔，逐渐适应起这种生活了。
然而更有趣的事还在后面。
自从“毛孩”的事儿出了名，老方和贾云的生活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听说这样长的毛是因为涂抹了一种特效生发药的缘故，许多人慕名而来，陆陆续续登门求药！
“拜托，您就告诉我们吧！到底是谁卖给您的药啊？”老方每天早上一开门，就会遇见一大票光秃秃的脑袋。
“告诉你们？我还想知道呢！我知道了绝对饶不了那个家伙！”老方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摔上了门。
贾云带着小R，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堵门的家伙们一个一个劝回家去。他回屋刚想歇歇，却发现老方就趴在窗户上，呆呆地往外面看着。
“你在这瞧什么呢？”贾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除了刚刚散去的几个人影，什么都没有看见。
老方摇了摇头，对贾云慢慢说：“你看他们，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现在多希望和他们一样啊，你知道吗，我宁愿和他们一样谢顶，也不愿意现在一身的长毛啊！”
贾云听了，若有所思：“自然的才是最美的，老方没想到你还是个哲人”。
老方说：“什么哲人？还不是被生活所虐？不过，我可不想再被这样的蠢货堵在家里了。”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老方警觉地向卧室躲了躲，贾云立刻心领神会，摆手让R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就好像一根竖立的细长筷子，笔直戳在门外。
“您好，请问您找谁？”R彬彬有礼地询问来人。
“您好，我是一个家庭用品公司的项目经理。”
“哦，我们不需要什么家庭用品。”贾云略微放松了几分，准备关门谢客。
“我是一个项目经理。”
“我们也不需要项目经理。”
来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贾云，贾云沉着地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方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
“我们需要方子墨先生。”
“我也需要方子墨先生！”贾云终于火了，“你到底想干啥？说话绕来绕去的，有事直说！”
对方：“我们觉得方子墨先生的外形很好。”
贾云：“可我觉得老方的形象很差。等等，你们不会是……”
来人点点头：“我们有一种产品，正愁打不开市场。公司老总偶然看到了方先生的报道，简直是遇到了大救星！如果方先生愿意屈尊跟我们合作，相信对于我们双方的发展前景都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你们要拉老方去拍广告？”贾云恍然大悟，“所以说，是什么产品呢？”
来人气注丹田，发出三个如雷贯耳的字--
“好神拖。”
贾云一下子呆住了。数秒钟之后，他开始放声大笑。
来人发现有机会，顿时喜上眉梢：“是这样的，现在我们想请方先生代言这个‘好神拖’，他现在这么红，如果愿意的话，我们愿意拿出20%的股份来……”
“R，给我抄家伙！”
还没有等那个项目经理说完，老方就愤然显身，带着R直扑向那个倒霉的家伙。瞬间，一声声惨叫响彻了整条街道。一个正在家里做着白日梦的男人，从熟睡中惊醒，把脑袋探出窗户高呼：“怎么了，怎么了！是地震了吗？”
……
老方心灰意冷，哭笑不得。
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老方和贾云每天都能遇到不同的奇怪的事情，全都是奔着“毛孩”的名头而来。有搞基因工程的学者们，希望利用他身上的特性来制造早已灭绝的猛犸象；还有动物保护组织的家伙们，希望推广他这样的“毛孩”，还妄想让人人变成毛人。他们宣称，这种状态是最自然的状态，只要人们人人都拥有一身乌黑茂密的毛发，那么就不再需要动物的毛皮，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老方欲哭无泪，跟小云抱怨：“现在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满脑子的奇思怪想。他们对自己这事儿这么好奇，难道还想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来进行研究吗？”
话音未落，小R就高声报告：“大门外的树丛中，有几个手持 绳索，行踪诡秘的家伙！”
贾云：“老方，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6

贾云第二天就为自己的话后悔了。
老方是半夜一个人离开的。事后贾云多次询问过R当时的情景，得到的回答都很一致：原本睡眠总是很好的老方，在赶走了又一拨儿人之后，突然罕见地沉默了。贾云劳累了一天，早早地睡去，老方却一直在失眠。当他抽完了第十二支烟的时候，突然苦笑了一声，冲着小R挥了挥手，就转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贾云有些懊悔，他只顾着帮助老方对付那不断生长的头发，却忽视了心里上的安慰。老方也许已经跟自己的特异体质苦苦斗争了很久，却看不到任何好转的希望。而作为他最好的朋友，自己不仅没有时时开导他，反而不停地拿这个事跟他开刷。换做谁，也是会心理崩溃的。
人生，逃避有时候是一种错误的做法，但对于另一些人，何尝不是最好的做法呢。
老方没有方向，他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开着自己的小型飞车一路离开了大都市，向着郊区驶去。
这段时间，他太累了。这种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他知道，自己的不辞而别对贾云来说，多多少少有些不地道，但是从老方内心来讲，他也希望自己走了以后，自己的好朋友能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毕竟，自从自己出了事儿以后，每天都是贾云在应付公司里的事，还对着各类来路不明的人高接抵挡，始终保护着老方。他嘴上不说，肯定也已经很累很累了。
老方想静静。
然而就在他的车远远地离开市区，来到一处三岔路口时，却远远地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旁边，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正在来回踱着步。此人不仅一袭黑衣，还带着一副大大的黑超。老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人正在等他。
是掉头回去，还是单刀赴会？老方苦笑了一下，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况且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况且，老方想，谁见过我这样的“和尚”？
老方径直把车开到了那人身边，摇下了车窗。
“我说，你……”老方后半截话直接噎在了喉咙里。面前的那个男人，跟自己在视频中见到的虚拟人物简直一模一样！难道，他就是当初把药卖给自己的那个人？
“你，难道就是……？”
黑衣人点了点头，“方学者，你好。看来你还记得我。”
“能不记得吗？”老方突然火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你，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的生活都变成什么样了！还有我的公司！所有的事业都给耽误了，都快让你害得破产了！”
黑衣人被老方的气势镇住了，愣了几秒，才缓过神来，说：“对于发生在您身上的事情，我们深感抱歉。不过，要说到别的，您和云先生合开的那家YY公司，据我们所知，早就已经在破产的边缘了吧……”
“就算原来就在破产的边缘，那也是还在悬崖边上。现在倒好，我们相当于一只脚已经掉下悬崖了！”
“很遗憾，方学者。”黑衣人稳住情绪，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不该我们背的锅，我们不背。”
老方恼羞成怒，吼道：“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对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之间确实产生了一些矛盾。方学者，我们对给您造成的困扰表示抱歉。现在，我们公司的公关部在最短的时间拿出了一套有利于我们双方的B方案。只要您跟我们好好配合……”
“配合个鬼！我要求你们把我恢复原样，还有恢复我的名誉！”
“这都不是问题。”对方从容地说，“实际上我们公司已经研制出了‘超级生发剂’的解药。本来我们是想第一时间寄给您的，只是没想到您引发的事件这么大，宣传效果这么好，我们实在有点不想轻易放手啊……哎，你干嘛打人啊，你！有话好好说啊……”
经过一番折腾，老方终于听懂了黑衣人的意思。
原来，他们想趁着老方知名度高，顺势再加推一把火，让本来就已经出名了的生发剂结结实实地赚足眼球。至于那个所谓的B计划，说穿了也就是一个为老方量身订制的真人秀节目。而这家公司，将是节目的独家冠名商。
“不过咱们要有协议在先，我们公司不但会给你免费的治疗身上的疾病，还会给你一笔不菲的费用！只要你真真实实的参加我们的真人秀表演，这都不是问题。”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否则的话，您就是报了警，把我抓起来也治不好您身上的怪病啊！”
“真人秀，还有不菲的奖金？”
起初老方是一万个拒绝的，可对方告诉了他酬金的数额之后，他又开始犹豫了。确实，即便报了警又能如何？反正自己现在已经这样了，基本上什么业务也做不了，既然要拍广告，与其跟那些追屁股堵门、乱七八糟的人合作，还不如就跟眼前这位仁兄一起，这对于双方都是有利可图。况且，现在公司真的是非常需要一笔资金来救急。
“好，参加就参加！”
……
几个月后，一档全新的野外生存节目风靡了全球，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主角--“泰山”正是由一身长毛的老方本色演出，在短短几十天时间里，这个颠覆式的硬汉形象就俘获了万千粉丝的心。有人评价道，像老方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具有男子汉气概的现代男性。冠名公司趁机向市场全方位推广了自己的产品，很快，粉丝经济的真正威力开始爆发式地展现。
拥有一身像老方那样的通体长毛，成为了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一种时尚。
节目录制终了，老方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脱毛剂。但这时，不管用不用脱毛剂，老方走在大街上，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了--不管走到城市的哪个角落，都可以见到像自己一样全身披毛的人。这是一种感人至深的时尚。老方几乎想要流泪。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再也不想引领这种时尚了。

尾声

又一个明媚的早晨，贾云懒懒地在宽大的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自从上次的事件以后，他和老方已经从原来那个无比逼仄的出租屋搬到了宽敞明亮的新式写字楼。办公室的套间比原来委身的破公寓不知道大了几倍，债主天天堵门的日子也恍如隔日。原本老方提出要把酬金跟贾云平分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毕竟老方这些日子结结实实地吃了不少苦。可老方说，在自己最难过的日子，全靠贾云才支撑了过来，不收钱就对不起他这个朋友。一席掏心掏肝的话，说得贾云眼眶都湿润了。
“这个老方，良心总算没被狗给吃了。”
正当贾云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洗漱室方向传出，一下子惊得贾云睡意全无。
短短几秒之后，贾云就跟小R一起冲到了洗漱室，而眼前的一切让人目瞪口呆！
“老、老方，你怎么……怎么变成白鸡蛋了？”贾云哆哆嗦嗦地说。
老方哭丧着脸，冲着贾云哀嚎：
“我的头发呢？啊？不……我的眉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