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背景：海浪拍击沙滩，一群小鸟落在礁石上，又一阵海浪席卷而来，它们惊得扑翅飞开。晚风和煦，星光升起，沙滩与海交接的边缘，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坐在那里。老罗（抚顺洛薇头发）：“薇，这个假期，我们也去星空玩一次吧。”洛薇的脚趾拨弄细沙，抬头看了一眼夜幕。洛薇(笑):“咱们落伍了这么久，是要去看看美丽星空了。”老罗（搂紧洛薇）：“你的眼睛，比星空更美丽。”洛薇扑哧一笑就要推开他，他手腕上的通讯仪“滴”地一声亮了。“老罗，”通讯仪上显示出一个男人，一脸胡子，不修边幅，“虽然知道你们小俩口只喜欢游山玩水，但这次因为课题研究我弄到了三张‘视界之旅’的船票，去看看吗？”画面消失，留影结束。“你看，老何与咱们想到一块了。”他笑着打开录影，用通讯仪对着自己和洛薇，说，“乐意之至。”就在他按下发送的一瞬间，眼前的空气忽然振荡，从空中掉出了一个男人。那人落入水中，一身湿漉，当那人抬起头的时候，洛薇与他都难以置信。那人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那人看着他俩，激动地说，“罗阳，你绝不能去‘视界之旅’，一切的源头都在这，你会……”他，是罗阳，罗阳听了那人的前半句，正有不解，要问的时候，那人的嘴唇还在焦急地说着，声音却听不见了。那人的身体渐渐消失。“阳，是谁的恶作剧么？”洛薇皱了皱眉头。“管他呢，”罗阳拉起她，朝远方一望，“先去找老何。”2何旭是星空时代最年轻有为的物理学家，他致力于研究黑洞——这个仍处于人类视界之外的东西，以期开启新纪元。不久前，他在理论穷尽与模型演绎的结合之下终于获得了一个结论，一个令他无比兴奋的结论——如果被证实，他将名垂千古。可是迫于结论的惊世骇俗，他又自嘲那只是理想中的成立罢了，他有些烦闷，想去那日夜研究的黑洞附近看看，调节一下心情，于是以课题研究为由向上面申请了“视界之旅”——上面倒也慷慨，剩下的三个名额全给他了，说让他多带几个朋友一起去玩玩，别光顾着研究。何旭没有其他的朋友，自然就想到了罗阳和洛薇。何旭一言不发听完了罗阳陈述的——从空中忽然掉出的“罗阳”所说的话及他之后的消失。何旭皱起眉头，这除非是有人用投影搞的恶作剧，否则按已知定律，根本无解。他猛地一扯胡子——已知定律，未知定律？“我有一个猜想，如果它成立，那么你遇见的那人就可以解释了。”“什么猜想？”“时空穿梭。”何旭轻轻吐出一口气。罗阳笑了，洛薇坐在旁边，她也笑了。他们知道何旭在物理方面研究独到，但时空穿梭？即使在这个星空时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何旭苦笑，他看出他们并不相信“时空穿梭”，其实他自己亦不坚定，“你们知道薛定谔么？”“300年前的物理学家？”“不错，他曾经提出了一个至今尚未解答的理想实验。”何旭面色沉着，“实验情况是这样：往一个盒子里放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放射性物质有50%的概率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而猫将活下来。根据经典物理学，在盒子里，必有一种结果发生，而外部观测者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在量子的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整个系统则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即猫生死叠加。猫到底是死是活必须在盒子打开后，外部观测者观测时，物质以粒子形式表现后才能确定。”“我们无法确知猫的生死，因为我们在盒子之外，我们也无法确知有没有时空穿梭，因为人类在视界之内，相对于视界之外我们一无所知。”“所以——那个人可能是以不确定性的波的形式穿梭到了现在——他可能真的就是未来时空的——罗阳。”何旭的语气愈加凝重，“可能，这一趟‘视界之旅’真的就有危险。”洛薇与罗阳的笑容收敛，他们意识到这或许确实是危险的征兆。“‘视界之旅’的目的地是黑洞？”“对，就在前不久我们发现了一个距离地球最近，仅在二点七乘以十的十三次方米之外的黑洞。目的地是它的视界边缘，你知道的，我们把黑洞与已知宇宙的交接之处称为视界。”“飞船接近黑洞的危险系数是多少？”“几乎为零。进行这次旅行的是最新研制的‘诺亚号’飞船，当遇到极大引力而造成扭曲的时空泡时，它的最大速度可超越光速，与我们探测到的黑洞逃逸速度持平。”何旭笑道，“想要飞船出事，除非宇宙炸了。”“老罗，你们还去么？”罗阳听完何旭的话，洒然一笑正要回答，洛薇挽起他的手，看着他。“真有不好的事情，我们也要去改变它。”3话音刚落，门被踹开了。罗阳？不，是他，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光能刀，他面色冷峻地冲过来，一刀劈向罗阳。罗阳拉着洛薇侧身躲开，刀落下，雪白的墙壁被划出一条深沟。一击未中，他举起光能刀，就要掷向罗阳。他忽然跌倒在地上，回头看见何旭收起的麻醉枪，他笑了笑。罗阳扑过去夺了刀，扶住他的肩膀，“你是谁？”他的笑容变得深邃，他知道罗阳在问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何旭沉默着，洛薇注视他的眼睛，“视界之旅的危险是什么？”他同样看着洛薇，他的眼眸灌满了哀伤，目光之中融合了爱与痛楚。“薇……我一定会救……”他的声音平缓而后微不可闻，他周身的光线一阵扭曲，然后消失了。洛薇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罗阳的手还按在空中——他肩膀方才的位置，她拉住罗阳的手，“阳。”“薇。”罗阳抱住她。“真不明白未来发生了什么，未来之你的穿梭显然是为了改变，可他为什么又要攻击你，为什么不把危险直接说出来——对了，或许是悖论，难怪……”何旭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何先生，您的‘视界之旅’即将启航，请及时前往星空广场。”何旭的通讯仪忽然开启，是旅行提示，“祝您旅途愉快！”何旭掏出两张银白色磁卡，看了看洛薇和罗阳，表情犹豫。4诺亚号的体型十分庞大，大概有四层楼高，长约五十米，流线型结构，像一只海豚——在星空之海中游荡的豚。“视界之旅”准确地说应只是视界之内的旅行，一到视界边缘就会返回，所能欣赏的，就是沿途的星空景观罢了。诺亚号的各个私人客舱都有一个窗口可以打开，窗外即星空，让乘客得以体验零距离的观感。洛薇坐在窗前，拿出磁卡，银白色光泽一闪，窗口已经打开。她望着不知多少光年外的一颗颗恒星相继爆炸，那不知多少年前的火光印入她的瞳孔，她觉得美丽至极。她想起曾在史书上读到的300年前的烟花，是不是也会这样绚丽呢？洛薇有些出神，她蓦地笑了，因为她想起，史书上还说，那时候常常有情侣一起去放烟花，也有男生为了让女生感到浪漫，在烟花绚烂于夜空的时候深情表白——这真是老掉牙的浪漫，洛薇心想，虽然历史不再来，但此刻也算美景，耳边仿佛荡漾起罗阳曾对她说的情话，那语调轻柔，她感觉脸颊已微微发热。“薇。”她恍若听见有人轻呼她的名字，回头，是罗阳。罗阳之前去找何旭有事，她就在这里等她，才看了一会儿星空，他便不知不觉回来了。洛薇浅浅一笑，发热的脸颊愈加红润，她走过去抱住罗阳，仿佛这一切即将乌有，像窗外星光一样皆要消逝，而今触摸的只是余晖。她感到一阵心慌，把头轻靠在罗阳肩膀上。“我爱你。”罗阳呢喃了一句，疲惫与永恒。洛薇吻上罗阳，时光仿佛凝滞，倘若时光真的就此凝滞，那唯有宇宙的恩赐。然宇宙沧桑，它冷眼旁观。银光闪烁，客舱的门缓缓上升，洛薇松开罗阳的唇向那边看去，她看见了何旭，和又一个罗阳。5“各个私人客舱我们都拜访过了，没有可疑的。”何旭并不意外，眼里却透着忧虑。罗阳摸了摸鼻子，“白走一趟，还打搅了几次别人的好事。”何旭促狭一笑，“谁知道他们在星空旅途中还有这兴致。”罗阳闻言，想起了洛薇，顿生一股火热，旋即又化成质朴而恬淡隽永的爱意。才一会儿不见，他此刻很想她了。诺亚号真大，他们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回到客舱，罗阳拿出与洛薇相互关联的磁卡，刷过感应器，一道银光闪现，舱门缓缓升起。他怔在了原地。6洛薇望着面前与门口处的两个罗阳，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她踉跄一步脱离了“罗阳”的怀抱。“罗阳”看着她，有不舍有哀伤，最后还是无声苦笑。“罗阳。”他走到舱门，向罗阳伸手，“在我穿梭之前，见到过三个未来的自己，所以你可以称我第四世。”罗阳与他对视，没有感受到上一次的杀意，面色平静地伸手与第四世握了一下，“危机是什么？”“等他出现，你就知道了，我现在不能说。”第四世目光暗淡，“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他，你现在先去保护洛薇。”罗阳点头，他向何旭示意了一下之后，就朝洛薇走去。气氛压抑，异变陡生。7一道光，炙热的光，从虚空射出来，它的方向，不是罗阳，不是洛薇。是——何旭。何旭的肩膀被洞穿，鲜血染红了右肩，他用左手捂住，退到了墙角。在众人反应过来的同时，空间扭曲，一个人影拿着枪显现出来。又是“罗阳”。何旭不顾伤势，掏出一把枪，同一时间，第四世向“罗阳”冲过去，电光石火，保持静止的只有洛薇和罗阳。罗阳拉着洛薇站在一边，对于之前猜测的“危机”，他本来计划呼叫防卫队援助，但此刻所见，危机即自己，那就只有自己解决。罗阳没有动，可他看得最清楚——何旭的枪刚掏出来就被一道激光打掉。第四世冲过去了，并且取出一柄短刀向“罗阳”刺去，“罗阳”打掉何旭的枪之后已然反应过来，侧身一避，刀刃与脸颊擦过。然后是一道光束，穿透了第四世的胸膛。第四世干哑地笑了，望过所有人，目中露出恍然，他的笑声渐渐变弱，身体也渐渐化作光粒，而后溃散成波纹，消失在这座时空。“罗阳”走到何旭面前，用枪指着他，“罗阳，如果你不想你的好朋友被我弄死，你就自杀吧。——哦，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死么，因为——你害死了洛薇！”“罗阳”的脸庞愤怒得狰狞，“只有你死了，一切才会正常。”洛薇一脸平静地走出来，对“罗阳”一字字道，“你不觉得太自私了么，你杀了自己，要我怎么活，老何会有多难过。”“罗阳”一怔，旋即恢复了疯狂模样，“我不管！你是为了我而自杀的，是他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不能让你死。”他的枪口贴近了何旭的脑袋，然后看着罗阳，他虽然疯狂，却料定罗阳一定会接受这个威胁，“去吧，捡起那把枪杀了自己，只要你死了，我就放了何旭，洛薇也会好好活着。”何旭没有说话，他注视“罗阳”。“我也不能让他伤害老何——或许他说得对，我死了最好。”罗阳明白了始终，他端详洛薇的脸庞，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放开，自嘲一笑，就要去捡何旭之前被击落的枪。8枪已经被人捡起，但不在罗阳手上，罗阳看向洛薇，她先他一步拿起了枪，眸中溢满泪光。她拿了枪，她要干什么？“罗阳”惶恐地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甚至忘了去阻止她拿枪，他的理智正在一点点消失。“不……我已经失败了四十三次，这次绝对不能让你死……绝对不能……”“罗阳”慌乱地把枪口从何旭头上移开，对准罗阳，射出一道激光。刹那之间——洛薇扑向罗阳，推开了他，激光以不可逆转的速度从洛薇的后背射入，从胸口穿出。激光不曾带一丝血迹，它正对着窗口，裹挟了洛薇的生命，进入无尽星空。“薇——！”洛薇手中的枪跌到了地上，“罗阳”始料未及，他的瞳孔都在颤抖，失神地望着激光飞出的窗口，他着了魔一样，一边叫唤着薇，一边冲向窗口，跃入星空。客舱内安静了，洛薇眼中溢满的泪水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罗阳抱着她，眼神空洞，望着窗外星空，一言不发。“各位乘车请注意，本次‘视界之旅’的终点即将抵达，十万公里之外就是黑洞与已知宇宙的交界——我们称之为视界。各位乘客在观赏星空胜景的同时，请开启窗口防护模式，以免遭受黑洞辐射。”通告的声音在诺亚号飘荡，机械而冰冷。何旭突然说，“洛薇还有救。”9“按照人类目前探索到的规律，时光不可逆转，但黑洞始终在人类视界之外，它的里面，一切皆有可能。”“你注意到了么，未来的你在出现与消失的时候都是以波的形式，而当物质进入黑洞，就会受潮汐效应分解成微粒——这是我们的理论结果，但说不准在那里面，微粒就会扭曲成波态，然后重新组合进入另一个时空。这其实也是我最近的研究结果，偶然间推演出一个公式发现了它的可行性。”“抛开那些理论，就我们所见到的，这些来自未来的你，他们与你构成了一条因果链，他们能穿梭时空，你肯定也能。”“但我不建议你去，同样也是因为，变故太多。”何旭的声音渗透了苦涩，“都怪我，当初就不该邀请你们。”罗阳抱着洛薇的身体，他认真听完了何旭的话，失神一笑，“老何，与你无关，都怪我，但我还是要去——薇说过，我们要改变它。”罗阳目光坚定，何旭点了点头，取出一粒胶囊递给罗阳，告诉他操作方法，里面有一架飞碟。罗阳笑着接过来，一声轻响，飞碟出现在客舱。他捡起地上的枪，与洛薇扑来为他挡枪时掉落的磁卡，银白色光泽闪烁，窗口最大限度地打开了。“老何，你的肩膀……”他面露愧疚之色。“没事，他还有些理智，没下杀手，只是小伤。”何旭苍白地笑笑，方才他取出药剂，已经止住了血。罗阳走过去，和他重重抱了一下，然后捧起洛薇，进入飞碟，扫描到十万公里外的不可探测区域，他按下了启动键。罗阳把洛薇放在旁边，她身体冰凉。他曾想过用未来自己的办法，以自杀了结一切，但他明白自己的死去亦没有意义，不过是逃避痛苦罢了——一切都不会重来，洛薇的泪水与微笑在记忆之中散落成一颗颗碎片，扎在心脏，永难释怀。他感觉自己的温度也在渐渐变凉，飞碟开始无规律的晃动，已经靠近视界了么？他就要进入视界之外的黑洞，开启真正的“视界之旅”？他深吸口气，目光决绝。10一日后。“各位乘客请注意，‘视界之旅’顺利完成，诺亚号已回归地球，目前位于大气层，准备降落。乘客们请拿好自己的物品……”何旭听完，但没有去拿任何东西，他本就不曾带来任何东西？他感到客舱振动了一下，着陆了吧，他打开门，向出口走去。出口不大，而且整个诺亚号的乘客都从各自客舱出来了，这里就显得拥挤和热闹。何旭静默地从热闹之中走过，下了飞船，他径直回家。打开门，何旭看见了雪白墙壁上的那道裂痕——这是出发之前，被未来的罗阳劈出来的，可如今，罗阳又在哪里。他伸手摩挲，肩膀还隐隐生痛，可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他终于忍不住瘫软在地上，他闭上眼睛。黑暗包围了视野，竟有一种安宁。在他闭眼所视的这黑暗之中，忽然，有一道银光划过——明明闭着眼的，视界被黑暗吞灭，莫非，它也来自视界之外？何旭一惊，站起身来，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雪白墙壁上的裂痕。他定定地望着这一道裂痕，咧开了嘴角。那是两张磁卡，插在裂痕之中，银光闪烁，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