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象力所带来的轻盈的确会伴生这种错觉。经常有人将文学上的想象力比喻为某种炼金术,会把感官所触及到的一切还原(或者说:升华)为其本质。它在中国的另一个说法是黄庭坚的“点铁成金”。那么,《宇宙奇趣》转化了什么?卡尔维诺带着一脸坏笑,把这个问题放在了我们的手上。在阅读此书的时候,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跟上卡尔维诺的速度。这很不可思议,对吗?与卡尔维诺标榜的轻盈相比,我们为解读它所做出的种种努力显得那么笨拙,滑稽又可笑。《宇宙奇趣》是一群精美而轻盈的泡沫。读它,就是在戳破它。所以约翰·厄普代克称赞《宇宙奇趣》为“十全十美的梦”,不无道理。梦的世界仅仅适合惊鸿一瞥。

轻盈无疑是卡尔维诺的标志之一。卡尔维诺在分析自己的创作思想时,曾这样说过:“在我感到人类生命里注定是那样沉重的时刻里,我想我应该象珀尔修斯那样飞到另一个空间去。我不是说要逃遁到梦中和非理性中去。我说的是,我得改变我与现实接触的方式,以另一种目光,另一种逻辑,另一些认识和验证的方式来观察世界……”(《美国讲稿》)。但请注意:轻盈并不意味着轻佻。似乎与地摊文学作家仅有一纸之隔,但卡尔维诺恰恰是最难以被界定的那一类作家。童话?科幻?传奇?可以,但不足够。或许正因为实在太难以界定,我们便只好把卡尔维诺扔进后现代主义这锅杂烩汤里。同样是在《美国讲稿》的“可视”一章中,卡尔维诺将后现代主义定义为“反讽式地利用大众传媒中习见的意象,又或将源自文学传统的优良品味注入叙事机制,以突显其异化状态的倾向。”这当然也是卡尔维诺创作的特点之一。早在1960年,卡尔维诺便曾与其写作生涯上的导师维托里尼合作主编《梅那波》(Menabo)杂志,就“文学与工业”以及“先锋派的文艺观点”展开了讨论,探索如何以新的小说形式使人们意识到人在现代社会中的异化问题。我们所熟知的《阿根廷蚂蚁》《寒冬夜行人》等著作,便可归于此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