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国家林草局确定,进村伤人的东北虎定名为完达山1号。这只老虎来自哪里?它的出现真是因为环境好了?未来命运如何?看专家解读。

撰文/周海翔(中国人与生物圈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科学考察委员会专家工作组成员)

编辑/李鹏 新媒体编辑/陈炫之

4月23日,一只野生东北虎闯入黑龙江省密山市白鱼湾镇临湖村,扑伤村民、击碎车窗,被控制后已转运至中国横道河子猫科动物饲养繁育中心,该事件引发广泛社会关注和热议。

据了解,这是一只体重450斤、2-3岁的雄性野生东北虎。在4月26日上午黑龙江省林业和草原局举行新闻发布会上,它被命名为“完达山1号”。

整合4月23日东北虎进村并伤人伤车的报道,笔者做了如下思考:

为何说它是野生虎?

以我们之前对俄罗斯滨海边疆区考察及对国内各个虎园的情况分析,野生虎与养殖虎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野生虎是十分怕人的。它对人类的各种声响和气息十分警觉,或可说是闻风丧胆。在正常情况下它会选择在人们发现它之前,就躲避起来并尽可能远离人类居住区,它们把人当做最可怕的天敌,根本谈不上主动伤人的问题。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而养殖虎早已完全丧失了对人类的警惕,甚至是习惯了有人的环境才能得到吃的,它们才是掠食一切活物的王者,甚至人也成为了它们的掠食对象。这也正是养殖虎无法放生恢复成野生种群的主要原因。

从这次已经公开的各种现场视频看,这只被命名为“完达山一号”的东北虎,从它被发现后,一直表现出对人类的恐惧,并在想办法躲藏起来,即使后来在人们的四处围堵状态下,杀出一条血路,伤人、伤车、伤己(右眼充血可能是在此时造成的),这当属极度应激反应情况下的被动逃生策略,并无主动攻击并欲吃人迹象。所以认为它是野生虎。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图片源自网络)

它从哪里来?

之前有分析它是从兴凯湖东部的俄罗斯入境的,也有认为它是从完达山南下至此的,连同前些年桦南地区多起老虎事件。笔者认为,都是来自兴凯湖西岸一条非常狭窄的通道,见下图。

我们首先要看懂这个卫星遥感的地图,这里比较特殊,俄罗斯是在国境线南侧,我国的密山市是在北面,兴凯湖多半区域(南部)是隶属俄罗斯的,兴凯湖西部有一片较大的山区,是老爷岭北部山区,图中G和S打头的公路,都是全封闭高速公路。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这次东北虎出现的地点东部,已经被S16隔断,北部与完达山接壤的区域不仅有S16阻隔,还被2012年建成的鸡虎高速S11阻隔,只有离事发点最近的当壁镇西北角,有一段约6公里的边境线是两国都有林地的区域,由于以往完达山桦南地区地区老虎事件的频发。笔者曾两次对这段边境线做过详细考察,这里的国境线只有一道简陋的铁丝网,其中有多处野猪们过往的通道,不但有足迹,且刺网上还留下来很多野猪的毛发。我们当初就认为,桦南地区东北虎,包括2011年死于密山青年水库那只脖子上带有钢丝套的东北虎,都是来自这个非常狭窄的通道。我们第一次考察时就在现场俄罗斯一侧十米远,看到了刚刚被老虎杀死的狍子,臀部为老虎啃食一半。

终上所述,我认为这只“完达山一号”极有可能就是从兴凯湖西侧过境来到事发地的。见下图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通道处的铁丝网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铁丝网通道留下的毛发

它的出现真的是因为环境好了吗?

刚刚看到某媒体报道黑龙江省的新闻发布会,写到“这次东北虎完达山1号在密山出现,充分说明黑龙江省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越来越适合东北虎豹在此栖息繁衍。”

我认为这和生态环境越来越好,特别是越来越适合东北虎豹栖息繁衍没关系,非要说的话,这恰恰说明我们这边不适合它们的栖息繁衍。它的入境,最大的可能是跟随猎物穿过铁丝网的。过来以后发现不仅食物短缺,并且到处是令它恐惧的村庄、人、车。而它想向北进入完达山的通道又被封闭的高速公路堵死,这首先表现出来的是不适合栖息。由于我国东北山地环境已经被高速公路网格化分割,在建设之初并未考虑给野生动物留下通道,即便是某个区域在高速公路形成封闭前有过东北虎,封闭后的命运基本上是被猎套套死,或孤老而死。所以更不具备繁衍生息的条件。

我国东北虎栖息地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食物和种群的扩散繁衍,希望人们能够正视现实,不要再用谎话蒙蔽公众和自己,切实解决好相关的环境问题。

它的命运会怎样?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完达山一号”已被送至中国横道河子猫科动物繁育中心进一步隔离观察。从发布的图片信息看,这只东北虎左眼可能有陈疾 (也有可能是拍摄者使用了闪光灯拍照的反光),右眼有明显充血,怀疑是在冲撞车辆时(或其它未公开的环节)受伤。如不抓紧治疗,它或许会成为盲虎。

即便是眼伤无碍,在隔离观察期,是否能够做到让它完全看不到人的饲养是未来是否能够野放的关键,一旦它在隔离观察期适应了人的活动,野放的机会也就没了。

如果眼疾无碍,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野放,每多一天的人工喂养,野放成功的几率都会随之下降。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在哪野放?如果相关部门能够认同我前面分析的情况,放归的最佳地点应该在兴凯湖西部老爷岭的俄罗斯境内,毕竟那是它以往的家,如果涉及跨国野放的难度,可以放于我方老爷岭主峰一带,那里与它的家乡生境类似,虽然与汪清属于同一山脉,但有G10高速阻隔,种群繁衍交流的最大可能性仍在与俄罗斯的边境线。当然还需根据以往掌握的情况,权衡那里食物状况和边境通道状况。

本文并无否定近些年东北虎保护方面各地所做的努力。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是以要保护的旗舰物种命名的,而且是跨省的由中央直管的保护项目,由于它不同于传统意义的保护区,解决了由单一系统或属地管理地各自为战问题,形成了整个地域生态系统的宏观管控和较为及时的信息系统的掌控,再加上近些年实施的全面禁伐的森林保护,应该说对未来的东北虎豹保护走出最关键的历史性的一步,解决好地方各个系统分治的弊端,做好宏观的生态修复管理,开辟整个国家公园的各个分割区的廊道,落实政策法规细则,不可急功近利,在保护的前提下,让原住民的生存条件得到可持续的改善。这看上去更符合国际人与生物圈的保护理念,将整个项目区生存的人考虑到生态系统中。

野生虎出没是因为环境好了?对于“完达山一号”东北虎的四点思考

出品:科普中央厨房

监制:北京科技报 | 科学加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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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科普中央厨房